祝明月:“水流如何?”


    段曉棠不知何故,“永安渠啊!”


    祝明月近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水流急緩,能不能架水磨?”


    涉及到專業領域的問題,段曉棠亦無法給出確認,“不是小溝渠,應該說是一條人工河道,最好還是找懂行的人看一看。”


    林婉婉雙手握在胸前,“我們什麽時候去看?”


    祝明月沉思片刻,“明天我要和莊旭對賬,曉棠要去南衙謝賞。不如後天,正好休沐。”


    林婉婉立刻附和,“好呀,好呀!”


    祝明月:“曉棠,你明天見到河間王怎麽說?”


    段曉棠捂住額頭,“至少得拿出點工作誠意來吧,我回來趕報告。祝總,麻煩你幫忙謄抄一下。”


    祝明月果斷道:“沒問題。”


    段曉棠:“幫我看著點,隔壁李二和長林回來,麻煩請他們過來一趟。”


    仿佛回到開學前補作業的時候,一支筆一盞燈一個夜晚創造出一個奇跡。


    段曉棠的難點在於,她不僅字寫得難看,還不通文言文,必須有人幫自己把白話文翻譯出來再謄寫。


    好在路上零零碎碎記錄不少,回來後也陸續再整理,第一篇已經完成大半。


    李君璞覺得一本兵書用三五年慢慢雕琢都算敷衍,到段曉棠這兒,回來一周,沒把工作總結交上去,都是她摸魚。


    摸魚一時爽,一直摸魚一直爽。


    左廂軍的戰報是莊旭負責寫的,一個團隊,隻要有一個人寫就行。做武官就是這點好,沒人指望你文章奏報寫的花團錦簇。


    李君璞是被自家門房轉告段曉棠有事找,杜喬則是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孟二良過去敲的門。


    兩人進院,段曉棠連忙迎出來,笑道:“李二哥,長林兄。”


    杜喬以超脫平時的反應,立刻停住腳,質疑道:“你真是段曉棠?”


    “說什麽呢?”段曉棠變成一副嚴肅的表情,“如假包換。”


    “換又能換出什麽來!”李君璞闊步往正屋方向走,甩下一句,“說吧,想讓我們幫什麽忙?”


    祝明月等人早將正屋讓出來,轉移到東廂房去。


    段曉棠直接將兩人請到炕上坐,把早準備好的操典草稿推到炕桌中間,“王爺賞了我一個莊子,明天去南衙謝恩,總不能空著手吧!”


    李君璞:“在哪?”


    杜喬:“多大?”


    段曉棠:“永安渠旁邊,五十畝地。”


    杜喬:還是武將好啊!


    李君璞:第一次懷疑,舅舅當年是不是投靠錯了人。


    好在兩人都是心性開闊之人,這點微不足道的心理活動很快過去。


    李君璞:“怎麽幫,”瞥一眼杜喬,“讓長林寫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


    段曉棠無所謂道:“這玩意交上去,王爺不一巴掌把我扇出南衙才怪呢。”轉而對杜喬道:“沒說你文章不好的意思,王爺他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吳嶺和吳越兩個人,捏著鼻子表演“父慈子孝”,全靠禮儀維係。


    杜喬“故意”找茬,“我的文章花裏胡哨?”


    段曉棠舉手投降,“絕無此意!”


    李君璞將無意義的嘴仗拉回正題,“到底想怎麽做?”


    段曉棠:“不是想把練兵的辦法搞一本操典出來麽,先把第一篇給糊弄出來。”


    李君璞:“糊弄?”著書立說是多麽嚴肅的事情。


    段曉棠換一個更嚴謹地說法,“《南衙右武衛操典練兵篇》(初稿),我已經把大部分內容搞完了,但還需要理清邏輯,文字上潤色一二。”


    “玄玉兄,麻煩你看看有沒有疏漏的地方,尤其是和兵書、軍營例行規則衝突的地方。文字方麵就靠你了,長林。”


    “考慮下王爺和將官們的文化水平,照《五字經》那樣就行。”


    杜喬默然,“河間王大約不會喜歡你這麽形容他。”


    李君璞驚訝道:“你寫完了?”


    段曉棠:“我從入營開始,就在不斷添添減減,大概理出一個輪廓來。”


    段曉棠經常和他們討論,但李君璞沒想到她早就落在紙上。


    段曉棠把記錄本拿過來,她的毛筆字是難看了些,但硬筆字還能看,加上字跡小,還能當批注一般用。“第一項內容隊列,立正。聽到口令,兩腳跟靠攏並齊,腳尖向外分開,兩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


    落到杜喬的紙上,隻有兩個字,“肅立”。


    段曉棠念一段,李君璞間或添上一兩句,杜喬在紙上寫下一兩句不長不短的話,積累到一定量祝明月拿到一旁抄寫。


    屋裏燃起十幾根蠟燭,微弱而連續的燭光,將方寸之地照得亮堂。


    月上三更時,終於將隊列和體能理完,能告一段落。


    杜喬揉揉酸痛的手腕,“這麽一場下來,感覺我都會練兵了!”


    段曉棠的原稿寫的更詳細,具體到每個動作的幅度標準。


    李君璞卻不覺得杜喬是“紙上談兵”,因為他的感覺亦是如此。這會正翻看段曉棠後頭沒完成的武器、陣法篇草稿。


    忽而微微皺眉,“床弩攻擊城牆?”據他所知,段曉棠出征時並沒有攻陷城池。


    段曉棠:“我在右武衛校場旁建了一堵城牆,用營中的床弩對著它攻擊。但中途被杜將軍提醒,現在和軍器監關係微妙,床弩的箭支得省著點用,所以現在隻能射射城牆上的草靶,連盔甲都不敢套。”


    其他衙門的八卦最是動人心,杜喬好奇問道:“軍器監真克扣右武衛軍備?”


    段曉棠:“沒呢,有備無患而已。”


    杜喬:“要真這樣怎麽辦?”


    段曉棠:“王爺和大將軍又不是擺設。”


    李君璞是過來人,“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段曉棠笑道:“嘿嘿,到時關門放範二。”


    管他撒嬌賣癡,還是撒潑打滾,總之得把東西拿回來。


    李君璞杜喬默然無語,範成明的殺傷力,關中郡縣官員有目共睹。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普通人可招架不住。


    祝明月將一遝紙遞過來,“看看,哪裏需要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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