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吳越他們有靠譜的路子,哪怕費些錢帛,亦可以請人牽線疏通一二。


    孫文宴暗思,孫安世已經請封世子,在江南大營站穩腳跟。


    原想將長安幾個長成的兒子,帶來大營曆練。但南衙諸衛如此強勢,似乎可以投靠一二,正好加強自己與吳嶺的聯係。


    孫安世低笑道:“周伯父,從軍器監倉庫搶軍械,這事隻能範二去幹。”


    周陽夏:“搶的?”不會給他們招來禍患吧。


    孫安世解釋道:“範二在華陰剿過一夥私兵,牽出蘿卜帶出泥,把軍器監拖下水。”


    “軍器監的主官,要不被下大獄,要不丟官去職,最次也得去三司走一圈。”


    “軍器監那些人恨他,但在他跟前挺不起脊梁。”


    周浦和彷佛聽市井笑話一般,聽著孫安世講朝堂風雲,一人團滅朝廷一個部門?


    孫安世:“南衙諸衛有樣學樣,趁著軍器監勢弱,出征前從裏頭撈了不少好東西。”


    軍器監再沒有一個強勢的主官,遲早成軟柿子。


    孫文宴聽說往日卡他脖子的軍器監,落到如今田地,感慨萬千。可悲可憐不至於,隻恨自己沒趕上這一波“大采購”。


    轉而問起下午他們在兩衛大營的見聞,聽到年輕將官之間比試,不由關心起結果,“勝負如何?”


    秦景:“各有勝負,兩衛將官,勝不驕敗不餒。”


    豈止是“不餒”,若是同僚落敗,還會大聲嘲笑看熱鬧。


    簡而言之,這幫人心態非常好。


    孫文宴自負手下將官的本事,何況有秦景托底。錦繡窩裏出來的膏粱子弟,到底不比他們這些刀山火海裏衝殺出來猛將。


    不由得對兩衛的戰力有些看輕,東征高句麗隻能以自己為主,半點不能指望旁人。


    豈料第二天晨曦中,便被隔壁營盤的號角聲吵醒。孫文宴頭腦迷蒙,但刻在骨子裏的記憶告訴他,並非敵襲,簡單的集合號角而已。


    孫安世衣衫不整地從帳篷跑出來,手裏抓著腰帶。急問道:“怎麽回事?”


    親兵回稟:“南衙兩衛的軍士操練。”


    孫安世將腰帶係上,轉身去帥帳外隔著簾子同孫文宴稟報情況,“兒子出營去看看。”


    孫文宴:“去吧。”


    南衙兩衛除了留守的後勤和營防人員,排成一個個整齊的隊列,傾巢而出。


    除非孫文宴豬油蒙了心,反戈一擊,否則他們的營地安全性都有保證,不會被偷家。


    段曉棠和幾位高階將領,爬到附近一個稍微高些的小土包,看出早操的隊伍。


    段曉棠仿佛指點江山般的語氣,“這條路線是特意選的,風景絕佳,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若再早點,還能看見海上升明日的奇景。”


    大營距離海灘約一二裏地,加上海灘長度,用來恢複訓練剛剛好。


    騎行暫時放下,一來他們一路騎馬,有些厭煩,二來如孫文宴的看法,高句麗不適合騎戰。


    昨天將官們表現略輸一籌,心高氣傲的南衙諸將自然要在其他地方找回來。


    孫文宴手下不光有江南大營,還節製本地兵馬。兵多將廣,由此也良莠不齊。


    江南大營他們都去過,軍士素質一打眼就能看出來,稍微好點的炮灰罷了。


    孫安世打馬過來見禮,“拜見世子和諸位將軍。”唯獨段曉棠一個校尉留在這裏有些突兀。


    吳越:“孫世子,無需多禮。”


    孫安世遙望遠去的人流,“這是?”


    呂元正略克製住得意,“孫世子,沒看出來麽,操練呀!”這口氣,終於出了。


    孫安世不由得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候,除了秦景和周浦和那種勤快人,誰會開始操練?


    呂元正:“唉,我們在長安都是這般,一路跋涉,將士們休息一日恢複訓練,磨刀向高句麗,為陛下討伐不臣。”


    孫安世:“南衙為國家利劍,常人不如矣。”


    孫安世在意操練有幾分真,“小子去前頭看看。”


    吳越不怕被人看,“寧將軍曉棠,你們同孫世子一起。”


    兩衛操練,能免訓的惟有幾位高階將領。


    至於範成明,他的位置比較靈活,除需要統兵名義時,一般被當做校尉使,這會正哼哼哧哧跑呢。


    孫安世同“監督”隊伍一塊出發,路上經過的隊伍裏,甚至看見幾個昨日同他推杯換盞的校尉。


    吳越竟然來真的,下狠手!


    終點處倒著一堆人,身下是細膩的沙灘,遠處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清晨的微光中,大海仿佛一位沉睡的巨人,靜靜地躺在旁邊,顯得無比的安靜和溫柔。


    海麵上每一道漣漪,都像大海的呼吸,在晨曦中閃閃發光。


    範成明脫掉鞋子,用腳底的皮肉感受沙粒粗糙而細膩的質感,一步一步向岸邊走去,喘著粗氣道:“原來這就是海!”


    一群關中來的“土包子”,大約是第一次看見海。


    寧封搜腸刮肚無果,隻能平鋪直敘,“有點像邊關的草原。”隻不過草原是綠的,大海是藍的。


    莊旭喘著氣,“我一個搞後勤運輜重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寧封:“照段二的說法,萬一撤退轉移,你跟不上怎麽辦?”


    好奇之人以為大海如同中原的溝渠湖泊一般,想滾進去衝個涼。


    滾了兩圈,抹一把臉,呸兩聲,“這水是鹹的,還苦!”


    初見大海,有人興奮有人怯懦。


    大膽之人不光自己撲進海裏,連帶著把同伴也帶進去。


    段曉棠遠遠看著,打定主意,待會得讓水軍教頭,給這幫沒見識的,宣導一番海邊安全知識。


    範成明遙遙招手,“段二,過來呀!”


    段曉棠可以預估到,若是過去,說不定被這幫熱血上頭的混賬帶到水裏去。搖頭道:“不來。”


    控馬走到守在終點處的尹金明處,交待:“等胡鬧夠了,讓他們回營吃朝食。”


    吃過朝食後,將麵對的,是他們到東萊後的第一道考驗。


    鳧水。


    將領可以由兩衛善水的軍士多對一教導,低階的校官和軍士,就隻能仰仗江南大營派過來的水軍教頭。


    周浦和生於水邊長於水邊,短短十五年的閱曆,頭一次見到,如此多嘰嘰喳喳的旱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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