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麗華把搭在韋麗容脖子上的金釵撤下去,輕聲道:“韋娘子,抱歉,各為其主。”轉頭道:“小嬋,披帛給我。”


    寧嬋看一眼自己新得的雲霞如意披帛,毫不猶豫的摘下來,遞給俞麗華。


    現場沒有麻繩,俞麗華用披帛將韋麗容綁起來。但元成業是武將,絲帛未必能困住他。


    白秀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卸了元成業兩條胳膊。


    “啊!”元成業慘叫一聲,怒目而向,眼中全是仇恨的火焰。


    白秀然是懂自己的優勢的,“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報複我?”


    冷笑一聲,“就算你主子成了事,能奈我何!我夫千牛備身,我父梁國公,我有三個同胞兄弟,我舅舅是太常寺卿……”算起來,衛王還是她表哥。


    白秀然不是不會被出賣,隻是要“買”她的命,代價格外昂貴,一般人付不起。


    元成業剛才不敢輕舉妄動,冒犯各家女眷,就是因為這些女人,背後少說牽連兩三個家族。


    白秀然:“你全身著甲身攜利器,一樣不是我赤手空拳的對手。”這才是她真正的底氣。


    長劍搭在元成業脖子上,白秀然衝著庭院內的護衛喝道:“退後三丈。”


    劍刃在元成業皮膚上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線,“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元副典軍身上會不會缺什麽部件。”


    好在衛王府來的這些護衛,最大的目的是威脅,攜帶的多是刀劍,而非弓箭。


    一行人緩緩行進到隔壁花廳,幾位老資格的夫人,在北衙有些人麵情。立刻衝裏麵道:“快出來!”


    北衙的人,沒想到南衙的家眷這麽勇,真殺出來一條生路。


    兩幫人馬匯合,白秀然高聲道:“諸軍衛長者約束手下人,年老不會武的站中間,有武藝傍身的在外麵護衛。”


    諸軍衛長者,實際指的是諸衛諸軍大將軍,高階將領的母親妻子。她們人麵熟,有威望。


    對於白秀然發號施令,眾人都沒有異議,九衛四軍緩緩形成一個個小團體,加上隨身奴婢,看起來倒是一支龐大的隊伍。


    一來她是最先站出來的人,元成業也是她抓的。二來人的名樹的影,兵法謀略需要時間考驗,但武力不需要。


    還是那個可憐的小道具——範成明。誰都可能怕事,白秀然絕不會怕。


    俞麗華將韋麗容交給梁林芳母女兩看守,走到白秀然身邊,建議道:“我們得出去。”


    哪怕出了花廳,繼續留在牛家,也和事實上被囚禁沒有區別。


    範成達是吳嶺的心腹,手上掌控左武衛三萬人馬。而照吳嶺的脾性,絕不會向衛王低頭。


    所以她必須出去,不能成為要挾範成達的軟肋。


    祝明月反複試探,衛王派來的牛府的主事人隻有元成業一人。護衛和元成業有同樣的顧慮,不會輕易對她們大開殺戒,但也不會放她們走。


    寧老夫人:“我帶了家丁來,在二門外。”


    各家情況都差不多,帶進來的隻有貼身婢女。幾十家的家丁車夫拚拚湊湊,也是能湊一二百人。


    但前提是,內外隔絕,她們要衝出二門外。


    白秀然斟酌一番,“我們需要武器。”


    她們多是赤手空拳,僅有的兵器是剛才搶來的刀劍,餘下的不過是諸位貴婦人貴女從頭上拔下來的金釵金簪。


    原先滿頭插戴是為體麵為賞人,現在是為自衛。


    俞麗華轉到後頭,“韋娘子,牛家的武器房在哪裏?”


    韋麗容靜默不言,牛家人皆龜縮不出,實際上棄了她,可她還有兒女。


    將門通常設有校場,但比起校場,白秀然有一個更好的去處,“去祠堂,武勳世家通常會在祠堂供奉兵器盔甲。”


    退一步說,祠堂高牆深院,比起四麵漏風的花廳,更利於防守。


    高門大戶的宅院有規製,不用人領路,一群女人摸到牛家祠堂。


    衛王府護衛緊隨其後,祝明月轉身威脅:“你們再跟上來,我就把牛家列祖列宗牌位,全砍了當柴燒!”


    衛王府護衛齊齊被震懾住,這個女人太惡毒,哪怕不是自家,也不能驚擾旁人先祖。


    白秀然和陳靈芝打頭,砍傷牛家祠堂的看門人,眾人魚貫入內。


    祭台之上,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彷佛一雙雙盛放在燈燭之中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一群不速之客闖入。


    白秀然打量兵器架一樣樣被擦拭得纖塵不染的兵器,武勳家族先祖拚下的榮耀,終究是蒙塵。


    掛在木架上盔甲,頭盔中黑洞黑黝黝的望著眾人,平添一份恐怖氣息。


    祝明月對這些盔甲並不滿意,民間禁甲,但僅針對平民百姓。牛家供奉祖先的多是光鮮卻沉重的明光鎧。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第一次穿明光鎧,說不定反拖後腿。


    白秀然站在一具鎧甲旁邊認領了,看著其他六具沒有主人的盔甲,沉聲問道:“哪些可以穿甲衝陣?”


    北衙右羽林軍統兵的夫人裘彥慧率先站出來,“我可以,我未嫁時曾協助父親守城。”


    南衙北衙的女眷或多或少學過些武藝,但場麵上交際不會把誰武功蓋世掛在嘴上,隻有親近人才曉得根底。


    寧老夫人年輕時穿甲行動無礙,可她已經老了。


    所以她和莊夫人隻能幫白秀然穿戴甲具,她們以前幫夫婿幫兒子穿甲,沒想到今日會幫一個幾麵之緣的女人穿。


    曆往遭遇如此情況,女眷們最好是安安分分等在原地,然後迎接她們被男人做出的抉擇。


    可現在她們既然先被祝明月白秀然俞麗華三人裹挾出來,那麽還有一條路,一條由她們主動選擇的路。


    衝出去,會合自家家丁,離開牛府。


    不是被動接受,而是主動選擇,掌控自己的命運。


    衛王府的護衛原以為女人們躲在祠堂中求自保,霎那間祠堂大門洞開,白秀然和幾個善射的女子站在前排,不由分說一輪箭雨齊射。


    箭囊中的箭支用盡,弓箭往後傳,白秀然從林婉婉手中接過樸刀,這才是她真正趁手的武器。


    一往無前衝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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