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成明摟住周浦和的肩膀,“小周,要不要來我們右武衛,來的話,庸脂俗粉隊肯定有一席之地。”


    “實在不行,給你單開一個國色天香隊!”


    “不要!”周浦和雙手撥開範成明,從身體到語言,都在拒絕。


    吳越看到幾人的打扮,段曉棠混在其中,一點不顯眼,全都辣眼睛。


    吳越:“先去換衣裳。”轉而問範成明,“裏頭什麽情況?”


    範成明也把不準,先聲明,“七郎,你可別生氣。”


    吳越咬牙切齒道:“我不生氣。”


    連範成明這樣的粗神經,都知道裏頭的情況有些氣人。


    吳越已經做好準備,裏麵除了柴嶽,還有幾個左衛出身的將軍。


    範成明哪能猜不到吳越想什麽,帶他入內走一圈,細心介紹每個人的身份。


    南衙隻有一個,但朝堂上的有十幾個。


    吳越在屋裏強壓怒火,出了院子右手猛錘牆壁,“世受國恩,竟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手握住往日隻做裝飾的佩劍,“我想殺人!”


    段曉棠換完衣裳過來,一把按住吳越的手,壓下抽出半寸的劍。


    正色道:“殺人解決不了問題!”


    吳越指著院落,恨聲道:“你知道麽,裏頭這些混賬,少說有一個三品四品的父親或祖父。”


    “一旦牽連下來,朝廷必然動蕩。”


    吳越想以殺止殺,悄無聲息解決掉龔敏等人的性命,進可以保全他們的家族,退可以秋後算賬,暫時維持朝堂的穩定。


    段曉棠:“河間王府掌兵權,卻不是要做孤臣。”


    紈絝之所以成為紈絝,沒有家長縱容成不了。


    哪怕吳越有一絲絲保全的考慮,總會有人記恨他殺了他們的兒孫。


    段曉棠:“事發一兩個月,你以為長安洛陽不知道麽,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戰火紛紛,情報消息總是遲滯,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吳越和孫安世,都不知道有這麽多兩都高門子弟,在楊胤旗下效力。


    所知的,都是朝廷現成的官員。


    出發經過黎陽倉時,楊胤說事務紛雜,有意從兩都征調官吏為佐。


    原來從那時候就開始打主意了。


    吳越冷靜下來,長安和洛陽秩序依舊,就證明兩都留守的官員,能維持穩定。


    這些子弟身後的家族,暫時穩住了。


    鞏縣既下,洛陽近在眼前,和長安的聯係不再成問題。


    吳越吩咐陳彥方,“去請榮國公孫世子和呂將軍來。”


    吳越本是急急慌慌來處置南衙家醜,不曾想見證孫文宴家的不孝子。


    周陽夏等人再親密也是下屬,這時候來難免有看上司笑話的嫌疑,沒看秦景和周浦和都避開了麽。


    呂元正性情比俞懷光溫和一些,情分不多不少,又在長安,往後打交道的時候少,不會太尷尬。


    孫文宴早猜到吳越急忙入城是為何,識趣地退後一步。


    沒想到專門派人來請父子倆,還捎上呂元正,唯獨落下俞懷光。


    三人甲胄未卸直入縣衙,吳越專門把範成明踢出來應對。


    範成明戰戰兢兢,舉起一個小藥瓶,“榮國公要不要先吃點,這是姚太醫特意配的保心丸!”


    孫文宴:“多謝範將軍,不用。”範成明的東西,一般人真不敢吃。


    孫文宴察覺事態不一般,直言道:“難不成在鞏縣,發現老夫通敵的信件?”


    範成明急忙搖頭,“我們在鞏縣縣衙除了抓住柴嶽,還有十幾個和他一起宴飲的年輕人。”


    “榮國公和孫世子不如去裏麵,認認人。”


    孫文宴父子倆將信將疑進去,屋裏一眾大小粽子,唯獨給孫安軒鬆了綁。


    父子兄弟三人一兩年不見,但骨肉至親,不可能見麵不相識。


    孫安軒蒼白著臉,求饒道:“父親!”


    孫安宴上前一步,一腳將孫安軒踹出兩丈遠,厲聲道:“姓楊的說老子造反,你和他混一起!”


    孫文宴雙手顫抖,“藥,藥!”不到氣病的地步,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這時候他不能倒。


    範成明急忙將保心丸遞上,孫文宴看都不看,直接倒出幾粒塞進嘴裏咽下去。


    範成明也顧不得說醫囑,一次吃多了不好。這時候,孫文宴別被氣死就好。


    孫安軒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父親,兒子錯了!”


    若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孫安世說不定會求情,但換做向來不服管教的異母弟。來不及私心落井下石,先得考慮孫安軒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將孫家拽入萬劫不複之地。


    被汙蔑造反,無詔擅自出兵,急奔遼東補上出兵的旨意,轉戰千裏,拚死拚活打到鞏縣。


    結果回到開頭,孫家人是反賊。


    孫文宴拔出身側佩劍,不是作勢,是真想殺了這個不孝子。


    複又放下,問道:“世子怎麽說?”


    範成明:“七郎說,榮國公父子的忠心,人所共見。至於此人,不如交給三司法辦。”


    正兒八經將孫文宴孫安世父子倆摘出來。


    孫文宴將劍放回劍鞘,“好。”轉頭對孫安軒喝道:“你沒錯,你隻是想的太好了!”


    孫文宴孫安世若戰死,爵位順理成章落在孫安軒頭上。


    若兩人戰敗,為安撫江南大營舊部,楊胤說不定也要給他一個爵位。


    唯獨沒想到,先下鞏縣的是東萊聯軍,是江南大營的人。


    往常接到長安宅邸的信件,隻說孫安軒年紀小心不定,有些調皮。


    孫文宴隻當等他年長成熟就好了,隻是沒想到他心這麽大。


    這屋裏其他人都比孫安軒有資格反,因為楊胤是關中本位,他們是楊家舊部,是關中豪族。


    唯獨孫安軒不可以,因為孫家是江南士族,他少小生活在江南,及長才去長安。


    因為楊胤起兵便是汙蔑孫文宴謀反!


    呂元正恨不得捂住臉遮住耳朵,為何要來見證這出倫理與權謀兼有的鬧劇。


    他隻是平時說話聲音低速度慢,不代表真是貼心好同僚。


    吳越該叫俞懷光來,快人快語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安慰效果。


    孫文宴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老夫沒這個兒子,三司秉公處置即可。”


    往昔縱橫江南的統帥,挺拔的脊梁陡然有幾分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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