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軍隊裏,夥頭軍由老弱充任。但在右武衛,夥頭營除了承擔做飯任務外,同樣參與訓練。


    近水樓台,供應比尋常軍士都豐富。


    真比較起來,一般的戰兵未必是他們對手。


    不說夥頭兵,戰兵又有多少能做到,在山林裏緊追敵軍不舍,連追兩三個時辰,二三十裏路,以少勝多。


    楊碩一方敗軍有傷員,士氣不足是事實,但周水生也說,他們幾人合攻都沒占到便宜,最後還是靠列巴偷襲得手。


    這是吳越唯一沒有對外說明的地方,總不能讓外人知道,兩衛的幹糧有多“歹毒”。


    但兩衛內部都傳瘋了,比起抓住楊胤楊碩,更離奇的是抓獲的方式。


    全永思等幾個將官,圍坐在一起湊熱鬧。


    中間放著的是從諸人幹糧袋裏,搜羅來的列巴。從黎陽一路到洛陽,剩的也不多了。


    全永思拈起一小塊,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說它像磚頭,但沒想到真能當磚頭使!”


    寧封:“要沒這塊磚頭,潑天的功勞,說不定就跑了!”


    全永思:“段校尉要出大名了!”


    一個善做美食的廚子,最後做出來的,竟是凶器。


    寧封:“肯定的!”


    數數段曉棠一路的功勞,藏不住了。


    洛陽府衙正堂內,左翊衛大將軍褚斯伯提議,“不如將楊逆首級,遞送陛下行在。”


    褚斯伯也沒想到,左右翊衛從遼東返回,除了掃蕩幾座附逆城池,餘下竟隻能觀戰。


    吳越:“莫如先將這件喜事,呈報陛下。再看陛下的意思,附逆的楊碩柴嶽宋道平等人如何處置。”


    宋道平和幾個高門子弟,反向想潛入潼關。結果被秦景撞上,他這會是真佛係不在意軍功,挑了一個最不可能的方向,結果撞見幾條大魚。


    大軍行動緩慢,皇帝還在河北境內。


    汪元亮附議,“世子高見!”


    正好試探一番,若是將人犯留在洛陽審問斬殺,可見皇帝尚且信任地方。


    若押送到行在去,恐怕往後要大興刑獄。


    吳越一肚子彎彎繞繞,但這次沒和汪元亮繞到一塊去。


    他留下楊胤的首級,隻為做一件事。


    吳越示意段曉棠,“拿上!”


    段曉棠嫌棄醃臢不肯碰,吳越隻能讓護衛拿。


    段曉棠對洛陽的道路布局並不熟悉,大批護衛跟隨,顯然是要出門。


    段曉棠:“我們去哪兒?”


    吳越:“李府。”


    洛陽李家門口掛滿白幡,段曉棠見門口迎客之人有幾分麵善。


    試探問道:“柳家大郎?”


    柳慎隻知此人是吳越的隨從,具體身份不知,“郎君是?”


    段曉棠:“我是段曉棠。”你家租客呀!


    柳慎:“原來是段郎君。”


    早聞其名,沒想到在他鄉,房東和租客也能遇上。


    柳慎悄聲道:“玄玉從長安星夜疾馳而來,傷心過度,待會煩請段郎君,多寬慰他一二。”


    段曉棠:“嗯。”沒想到李君璞會從長安趕過來。


    柳慎出麵亦是不得已而為之,李君璞傷心情切,馮睿達回來後亦是哭的不行,兩人都無心料理俗事,總不能讓李君玘隻有八歲的兒子李弘業迎來送往。


    隻能他們這一幫李家的親故友人把事情擔起來。


    李君玘長眠的居所,由弘農宮中的薄棺,換成另一副更加漆黑厚重的棺木。


    夏季炎熱,棺材周圍整齊擺放著不少冰塊,在微光中閃爍著冷冽的清輝。


    像一群守衛者,靜靜守護著逝去的生命,訴說著無言的故事。


    李君璞和李弘業披麻戴孝,跪坐在棺木旁,對麵的馮睿達表現更加外放,哭的傷心不已。


    自小不討人喜歡,父親和表哥嫌棄歸嫌棄,但也護著他。


    父親走了還有表哥,現在連表哥都走了……


    整個靈堂中最顯眼的,就是棺木前一具無頭男屍。


    男屍的衣物上還帶著泥土,置於棺木正前方。顯然是祭台放不下,隻能放在地上。


    段曉棠不由得聯想到,吳越帶來的那一顆頭顱。


    早知將門行事粗獷,這樣的行為,在段曉棠看來,野蠻但能夠理解。


    馮李兩家和楊胤的仇怨不是一星半點的深。


    很久後段曉棠才從李君璞處得知,拿仇家祭奠是馮睿達個人的習慣。


    小時候養的小狗被大狗咬死,他都要偷摸把那條大狗抓來燉了,把骨頭擺在小狗墓前。


    格外解釋一下,大狗不知道是楊家幾兄弟誰養的。


    但馮睿達這樣做,李君璞也不會阻止,勉強能告慰在天之靈。


    經過審訊楊碩一行人得知,叛軍被李君玘範成達打敗,馮睿達確認梁景春等人會妥當安置李君玘後,即刻帶著洛陽守軍追殺上去。


    好巧不巧,剛好選了楊胤那條路。


    旁人或許能接受一次失敗,但楊胤一生順風順水,心高氣傲,根本不能接受大敗。


    哪怕楊碩勸他,遠遁入上洛,圖謀後事以待東山再起都不行。


    尤其得知身後的追兵是馮睿達一路後,楊胤深知他的品行,那就是無品無行。


    李君玘一死,不知做出什麽瘋事來!


    楊胤不能接受失敗,也不想在陰暗中苟活,“失敗可死,卻不可讓人辱殺!”隨即抽刀自戕。


    楊碩無奈,隻能砍下他的頭顱,帶著心腹逃奔上洛,然後撞上周水生一行人。


    話說到此,楊胤被逼死,馮睿達亦有幾分功勞在。


    等馮睿達追擊到時,地上隻有一具無頭屍身,哪怕俘虜指證,衣著是楊胤所有。


    馮睿達親自看過,身形亦有幾分相似,但難保不是找個替身,行金蟬脫殼計。


    可在周邊搜索,都沒有找到楊碩的行跡,無奈隻能收兵,帶著楊胤的半具屍體回來告慰表哥在天之靈。


    吳越在靈前祭上三柱香,“李小郎君、李法曹、馮縣男,還請節哀。”


    李君璞代喪主李弘業回答,隻是語氣有些麻木,“多謝世子。”


    節哀,卻不想順變。


    陳彥方奉上楊胤的首級,放置在靈前。


    馮睿達跪得久了,腳有些麻,跌跌撞撞走過來,仔細辨認,的確是楊胤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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