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璞手裏的借條是真的,三司的人沒法指責他公器私用。再者馮睿達下大獄,喜聞樂見。


    李君璞:“家裏的親戚朋友都打好招呼,沒人會借錢給他。”


    話放在明麵上,李君璞整治馮睿達,馮家沒人反對。


    想那幾十個紈絝,要有這麽明事理能下狠手的家人,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偶爾去大牢坐坐,驅邪避禍清心。


    往常說範成明是長安和南衙紈絝之恥,但人最多砸範成達手裏,不會砸範成達腳上!


    衛王謀反,讓刑部和大理寺的牢獄為之一空。


    楊胤的亂軍平定,但他牽連的黨羽,又快把三司的牢獄填滿。


    龔瑞做出頭鳥是不得已為之,他是龔家人,最開始並不知道龔敏投靠楊胤,因為龔敏不在長安,他早前去洛陽遊玩。


    一時聯係不上,隻以為路途遙遠,通信不便。


    因為龔敏,把整個龔家都拉到危險的邊緣。


    當馮睿晉找上門來說,景乃權與宋道平相交莫逆時,龔瑞就知道華陰私兵另有隱情。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隻是本事不及,沒查出來。


    但這件事一旦翻開,本可以早發現楊胤謀反的苗頭線索,被他們生生掐斷。


    龔瑞已經來不及想,龐謙和徐文懷究竟誰在搞鬼,他和龔家必須盡快,再多向皇帝表忠心。


    否則給楊胤陪葬的家族,不缺龔家一個。


    龔瑞和馮睿業把楊胤截留軍需,發“砍頭財”的事捅出來的事,傳過來時,大軍正行軍經過潼關。


    段曉棠仰望巍峨的關隘和群山,忽的想起來,那首元曲的全文是: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林金輝押送輜重隨後返程,據他所言,齊地已有亂象,有些勢大的匪徒,敢結群搶掠大軍輜重隊,幸而被打退。


    走到中原和河東才好些,畢竟大軍剛剛經過,剿滅叛軍。


    南衙有吳嶺坐鎮,楊胤不敢發財到他們頭上來,但軍器監的氣受過不少回。


    華陰私兵把軍器監拖下水,南衙諸衛跟在範成明後頭,拿了不少好東西,結果許多都落在遼東,便宜了高句麗。


    範成達捂住傷口,倒吸一口涼氣,“我沒想到他膽子那麽大,竟敢動到軍需頭上。”


    為了逼馮李兩家低頭,以次充好,累的北征軍大敗。


    難怪李君玘不惜己身,也要拚掉楊胤,因為他身上背著幾萬條北征軍的冤魂。


    範成達不敢深思,突厥怎會那麽巧知道軍隊出發的時間和路線,往後接任駐守邊關的柴嶽,人生地不熟,就敢跟突厥交市做生意。


    段曉棠低頭,李君璞說過,砍頭財的事,皇帝和朝中諸多大佬都知道。


    他們或許覺得無傷大雅,殊不知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楊胤的野心就這樣一點點被養大了。


    南衙諸衛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江南大營不行,輪到孫文宴坐蠟。


    孫文宴此次入京,除心腹外,隻帶了一千精兵,其他留在洛陽大營,穩定局勢。


    砍頭財發的是哪些人,不就是地方軍頭麽。


    此時進京,簡直是三司送上門的汙點證人。


    早知有今日,不如在鞏縣縣衙氣死算了。


    砍頭財,兩邊都要砍頭。靠平定楊胤叛亂的功勞,皇帝不會真砍孫文宴的頭。


    但他認了這件事,會很有麵子麽?


    孫安世吞吞吐吐道:“去年我將離京時,李玄玉,就是李大將軍的次弟,專門請我和盧照赴宴,詢問砍頭財之事。”


    孫文宴:“難為他們能忍這麽多年。”


    夜間,大軍沒到華陰縣城,露宿野外。


    他們出發之時,土地上空空蕩蕩,此時鬱鬱蔥蔥一片。


    周水生提前帶火頭營騎馬跑到紮營的地方,找定水源,在周邊村落邊上看準菜地。


    林金輝談好價錢,招招手幾十條精壯漢子下地拔菜,一車車蔬菜往營地裏拉。


    別看量多,供不了幾萬人吃兩頓。


    洗菜切菜起鍋燒火,一切井井有條。


    範成明啃著一根黃瓜,見地方有些眼熟,同孫安世周浦和指點,“看見那幾棵榆樹麽,我們出關前最後一晚歇在附近,當時還去扒了嫩榆錢。”


    “可惜葉子老了,吃不了榆錢飯。”


    有人浩浩蕩蕩入關,有人急急忙忙出關,潘潛就是其中一個。


    楊胤叛軍被平定,宋道平被抓,不代表塵埃落定。


    皇帝不會息事寧人,他就是要趁機清理一批舊貴族,大辦特辦嚴辦。


    新的一輪風暴正在形成。


    杜喬打聽回來的消息,潘潛這條小魚沒上通緝名單,或者說暫時沒上。


    此地不宜久留。


    潘潛立刻向祝明月請辭,顧不得潼關外兵荒馬亂,急衝衝回家鄉躲幾年風頭。


    祝明月再可惜未完結的新三國,也隻能放人走。


    再留下去,說不定書沒了,人也沒了,人書兩空。


    大軍勝利歸來,吳越又把快落灰的明光鎧翻出來擦一擦,進城的時候換上。


    範成明騎馬行在他身後,手搭涼棚,哀歎道:“我的眼睛……”


    快瞎了!


    旁人不理會他作怪,隻紛紛把頭扭到一邊去,是有點晃眼。


    孫安世沒想到吳越在打造對外形象上,這麽狠。


    當天長安頭條是平叛的南衙三衛和江南大營精兵進城,轉天就變成孫文宴教子。


    因為他一回家,就把孫安世衣裳扒了,先打二十五軍棍,剩下的二十五軍棍暫且記下,過三日再打。


    據去探過病的狐狗,知名不具的範某人所言,二十五棍半點不打折,險些折了孫安世半條性命。


    難怪要分兩次打,合並成一次,孫文宴恐怕要背上“殺子”之名。


    勞苦功高的世子大哥都落到這下場,底下的弟弟們更逃不過。


    孫文宴使人去京兆府、萬年縣、長安縣調檔,看看幾個混賬往日怎麽個“調皮”法,再審訊親近下人。


    一旦在官府落名,其他三個兒子也逃不過。起步十軍棍,上不封頂。


    軍法治軍也治家,公子挨打,底下的刁奴也跑不掉。


    孫家日日都在行刑,哀嚎聲日以繼夜,鄰居夜半驚醒,說不得以為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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