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成明向來覺得四海之內皆朋友,同一個場合見過,說過兩句話,喝過一頓酒,哪怕不認識,中間有個熟悉的人,也算朋友。


    結果在段曉棠那兒,分得格外清楚,右武衛一大群人,隻是同僚。


    在營地裏共同訓練,在戰場上並肩作戰,一旦出了大營,說當不認識不可能,但路上碰見,頂多打個招呼。


    範莊兩人來往多些,勉強夠得上朋友的邊,其他人真隻是純潔的同僚關係。吳越關係更遠一層,大營公務以外,理都不想理。


    她私底下隻會和白秀然等人玩,而不會去找範成明消遣。


    段曉棠覺得自己的分法沒問題,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


    職場上待過的人,實在不理解辦公室戀情,以及愛上上司的離譜設定。


    “愛”心沒有,殺心常在。


    處得久了,誰沒有想“刀”同事的心呢!


    打從一開始,三人小組除了休沐和晚上,都常在營中。


    事情向來是不做沒有,一做做不完。


    南衙若是評選優秀將官,金銀銅獎都能包攬。


    好在段曉棠“懂規矩”,不說平時有沒有把上司放在眼裏,但不來營中,肯定會提前和範成明說一聲。


    不像其他人,說不來就不來,派個親隨來報信,都算有心。


    隻要知道段曉棠過幾天回來,範成明和莊旭就有撐下去的決心。


    被列為“指望”段曉棠和白秀然夫妻倆,作為第二批次人員,抵達四野莊。


    段曉棠讓小夥伴,自己挑個院子住進去。以他們三對的關係,擠在一處住也不用避諱,但各自帶了隨從仆人,還是分開為好。


    路過池塘的時候,段曉棠見白湛和孫無咎坐在池塘邊釣魚,問道:“你倆不是來摘棉花的嗎?”


    孫無咎沒想到,段曉棠如此“實誠”,真要把人往地裏趕。


    他們頂多來看看,把仆從指使過去就不錯了,哪有親自下地的道理,再說他們也沒幹過農活呀!


    孫無咎辯解道:“內子和小妹去了!”


    我們出人了!


    其實他倆去看過,可惜受不了摘棉花的枯燥,當了逃兵,來做釣魚佬。


    段曉棠不真指望公子哥能幹活,“池塘裏的魚隻有巴掌大,想吃魚去外頭河邊。”


    白湛:“我們就是想釣魚!”


    段曉棠深刻感受兩位公子哥,體察民情的決心,“行,隨意!”


    白湛忽然拉住段曉棠衣袖,問道:“莊子不錯,怎麽整治出來的?”


    他是第一次來,不知從前是何模樣,偶然聽林婉婉提過,除了一塊地,其他一窮二白。


    可此次來,竟是一副欣欣向榮模樣,叫人向往不已。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合該如此。


    段曉棠“光棍”道:“有錢就行。”


    孫無咎好奇,“多少?”


    段曉棠:“細賬不清楚,少說幾千上萬貫吧!”


    白湛和孫無咎頓時轉頭,看魚竿去了。


    他們窮,不配!


    白秀然一路走來,竟不知哪裏才是花錢的大頭,或者說哪裏都花錢。


    白秀然:“莊子上不種主糧行麽?”


    段曉棠:“種菜比糧食收益高,關鍵有現成的渠道,五穀豆坊可以銷出去。”


    “普通農家肯定不能這麽做,填飽肚子是第一位。”


    白湛點頭,“也對!”


    簡單吃過午飯,幾人圍著兩麻袋摘回來的棉花“品頭論足”。


    孫無咎,“棉花,幹的。”


    白湛:“花如雪,樣子倒是不錯。”


    徐昭然:“真能織成布?”抬頭望著周遭親友。


    白湛搖頭,“我不會織布。”


    祝明月拿出一小塊布,遞給眾人傳看。“種子是何金找來的,棉花在西域也叫‘白疊’,織出來的布匹就是白疊布。”


    白湛撫摸著白疊布的紋理,“較之絲綢粗糙,但比麻布細膩。”


    現在棉布紡織處於起步階段,紡出來的布,不如現代細膩,但也比麻布好多了。


    白秀然:“紡織工找到了嗎?”


    祝明月:“長安市麵上連白疊布都少見,遑論千萬裏外找紡織工。”


    “打算讓莊子上的女工們試試,她們前一陣用羊毛羊絨紡出呢布,從頭開始研究棉布有經驗。”


    段曉棠:“產量多少?”


    祝明月:“還沒摘完,彭莊頭估算一番,大概百斤,若取出棉籽,不知還剩下多少。”


    段曉棠對紡布的損耗不得而知,“一畝地也能做幾床棉被幾身棉襖。”


    祝明月:“往後慢慢估算。”


    孫無憂早發現棉花和蘆花有些相似,都是蓬鬆性質,“棉花能禦寒?”


    祝明月:“嗯。”


    孫無咎想到去年拿出來的毛衣,“先看看做出來的效果。”


    祝明月拍拍手掌,讓外頭等候的程珍玉周木匠等人進來。


    吩咐道:“先將棉花裏的棉籽挑出來,做一件複衣短襖,以棉花填充,其餘的嚐試紡織成布。”


    “周師傅,試試能不能製作剝棉籽的器具。”


    兩人齊聲應道:“是。”


    祝明月手上有種子但地不多,哪怕將新莊的土地納進來,也不能全種棉花。


    倒不如借助白秀然等人家中的莊園土地,擴大原材料來源。


    等兩人帶著幾麻袋棉花離開,白秀然才問道:“哪些地方適合種植?”


    段曉棠直言,“西域。”


    白秀然:“除了西域。”


    段曉棠:“關中應該能種,再往南往北的地方,不知道。”


    這方麵白湛等人倒不在意,他們家裏不缺幾畝口糧地,大可以從南到北都試驗一回。


    正事就這麽說完了,下午孫無咎等人在莊子上四處走走轉轉,看什麽都新鮮。


    最後回到池塘邊,水麵上支起魚竿,水岸上支起麻將桌。


    段曉棠覺得他們明天繼續開啟度假模式,旁邊大概還會多一個燒烤架。


    地裏種的魔芋都挖出來了,兩個工人戴著羊皮油布手套,小心將清洗後的魔芋削皮切片,曬幹後入庫。


    段曉棠讓人拿些魔芋幹去磨坊磨成粉,晚上現煮一鍋魔芋。


    白湛見段曉棠經過,問道:“做什麽去?”


    段曉棠簡短回答,“抓鴨子,燒菜。”


    白湛主動請纓,“我去抓,鴨子在哪兒?”


    段曉棠指了方向,“水渠盡頭。”


    白湛一溜煙竄出去,不一會兒拎著一隻白鴨子回來,遞給段曉棠。“還挺凶,一隻夠嗎?”


    段曉棠低頭看一眼,並沒有接過來,隻問道:“你抓它時,它有叫喚嗎?”


    白湛:“叫了呀!”


    段曉棠:“知道它說什麽嗎?”


    白湛搖頭,“不知道。”他又不懂鴨言鴨語。


    段曉棠一本正經道:“它在說,我是鵝,我是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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