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順撥開人群,“我看看。”


    圍觀人群見她一個小娘子,本想阻止。但朱淑順已經撈起暈倒的泰初的手腕,把脈姿勢看起來十分專業。


    朱淑順把完脈心底有數,將位置讓給謝靜徽。兩人是學醫最久最深的,眼神交換意見。


    此時暈倒的人悠悠醒轉,有氣無力道:“我,我……”


    我了半天,都沒說出具體的話。


    朱淑順:“上次用餐是何時?”


    泰初眼神有些木楞。


    朱淑順:“朝食用了麽?”


    同伴代替回答:“沒用。”


    朱淑順再問:“昨天夕食呢?”


    另一位同伴:“好像也沒吃。”


    一個窮苦人昏倒在地,普通人想的是他餓昏的還是病昏的。但一個衣著錦繡的小公子,誰能想到,是在新年期間餓昏的呢。


    朱淑順詢問四周,“誰有吃食?”


    杜若昭:“我有。”解下荷包,取出一塊花生糖遞過去。


    泰初小口咬著花生糖,臉上慢慢恢複血色。


    朱淑順緩緩站起身來,同伴趕忙道:“小娘子,泰初,他這……”


    朱淑順:“找個正經醫館看一看,再帶他好生吃頓飯。”


    同伴:“多謝,還未請教幾位小娘子名姓。”


    謝靜徽幹淨利落,“不用。”


    師姐妹幾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句感謝。


    走得遠了,才開始八卦。


    姚南星:“穿著不錯,長的也細皮嫩肉。”


    丘尋桃:“看起來不像遭受過虐待。”


    大夫才是世界上最八卦“勢利”的人,望聞問切,除了看病人的氣色,也要看他的整體氣質。


    比如有些病是富人病,有些病是窮人病,更刻薄點說,有些病症藥到病除,但受限於病人的經濟條件,隻能替換部分藥材,慢慢將養。


    就像趙大夫用肉蓯蓉巴戟天替代鹿茸一樣。


    杜若昭:“總不能是他家飯不好吃吧!”過年誰家不是好吃好喝,還要去別人家吃好喝好。


    朱淑順:“他是不思食,脾胃素虛,不饑不納。”


    謝靜徽:“所以才讓找個正經醫館看看。”她倆能辨出病症,卻不會治。


    朱淑順:“回家找找書。”


    謝靜徽覺得翻書太慢,回去問爹,他肯定遇見過許多。


    危泰初在同伴陪伴下,緩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一塊花生糖吃的幹幹淨淨。


    幾個同伴也很糾結,先去醫館還是食肆?


    看起來沒大礙,正月去醫館,好似兆頭不好,但不去又不放心。


    最後一通商量,先把人送回家,讓他家人決定。


    趙瓔珞回來得早,其他人還沒到家。哼著小曲,給富貴發財喂了食。


    段曉棠裹著一身寒氣回來,見她換了出門的衣裳,問道:“去哪兒玩了?”


    趙瓔珞:“樂遊原。”


    段曉棠:“人多嗎?”


    趙瓔珞:“感覺能跑馬。”


    等到祝明月回來卸了釵環,人才算回來齊。


    祝明月:“四野莊今天送來的東西在哪兒?”


    趙瓔珞:“放在廚房和地窖,要哪樣,我去取。”


    祝明月:“酒。”


    轉眼趙瓔珞從廚房櫃子裏拿來一小壇酒。


    段曉棠:“這是什麽?”


    祝明月:“地瓜燒。”


    段曉棠:“啊!”


    祝明月以為段曉棠不明白,“就是紅薯酒。”


    段曉棠:“我知道,怎麽想到釀酒?”


    祝明月:“紅薯哪怕窖藏保鮮,時間也有限。以現有條件,能做到長期保存,也能大批消耗,澱粉、酒,剩下的就是曬紅薯幹。”


    地瓜燒說起來並不複雜,紅薯清洗後,切塊煮熟後捏碎,降溫後加入酒曲,攪拌均勻。倒入容器中,加入兩倍的涼開水。


    發酵一個月,接下來輪到林婉婉製作的蒸餾器上場,蒸餾兩次,地瓜燒就釀成了。


    祝明月看著程珍玉寫的短箋,“一斤紅薯二兩酒。”


    戚蘭娘打聽過行情,“比其他糧食低。”


    祝明月:“想想產量。”紅薯最優秀的,不就是它的產量嗎。


    趙瓔珞找出幾隻酒杯,“嚐一嚐。”每隻酒杯裏倒入澄清的酒液。


    除了祝明月,其他幾人論品酒都是外行。


    祝明月:“勉強可以。”


    林婉婉:“聽說後勁很大。”


    都是聽說了,肯定也沒把握。


    段曉棠:“還有嗎?我找兩隻小白鼠來。”


    趙瓔珞:“還有兩瓶。”


    段曉棠拿著其中一瓶,去隔壁找李家兄弟,他倆加起來,少說喝過市麵八成以上的好酒。


    李君璞見段曉棠又提著酒來,心裏一噔。


    段曉棠:“李三呢?”


    李君璞:“你到我書房,找我弟弟?”


    段曉棠提起手上的東西,右手一壇酒,左右兩隻酒杯。“莊子上新做的酒,請你倆嚐一嚐。”


    李君璞確認,“隻是喝酒?”


    段曉棠不知自己在李君璞心底到底是何形象,肯定道:“當然,你倆是行家呀!”


    李君璠不一會過來,見書房內格局有些奇怪。


    段曉棠抱著幹果啃,李君璞麵前則放著酒壇和酒杯。


    李君璠:“這是?”


    李君璞:“曉棠請我倆喝酒。”


    李君璠愣住半晌,他再不熟悉,也知道段曉棠不喝酒的。


    段曉棠:“家裏新釀的酒,我們喝不出好壞。你們兄弟兩是行家,幫忙品鑒一下。”


    李君璠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李君璞緩緩倒出清亮的酒液,有些像之前林婉婉給喝的烈酒,但一入口滋味又有微微不同。


    李君璞中肯評價,“入口甘甜,入喉辛辣!”


    李君璠簡單些,“好酒!”


    市麵上最常見的是便宜的濁酒,濾去雜質後則是各種清酒,但酒液似這般清亮香醇的,少有。


    段曉棠連忙勸道:“少喝點,後勁挺大的。”


    李君璠:“有多大?”


    段曉棠:“有些人第二天都緩不過來!”


    李君璠眼睛微微發亮,“真的?”


    段曉棠:“聽說的,我也沒喝過。”


    李君璠不信邪,“能讓我緩不過來的酒,還沒見過呢!”得試試,再倒一杯!


    第二天李君璞來敲門,告訴段曉棠一個“悲傷”的消息,“確實沒緩過來!”


    段曉棠上下打量李君璞,看起來很正常,剛剛走的也是直線,“你沒事吧?”


    李君璞:“沒事。”他才喝兩杯。


    段曉棠:“要不讓婉婉過去看看?”


    李君璞:“沒大礙,還有嗎?”


    段曉棠:“你喜歡?”


    李君璞:“我四表哥喜歡。”


    段曉棠審視李君璞,總覺得你的使用方式,背離酒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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