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重提,李君璞微微失神。重複一遍,“在想什麽?”


    停頓片刻,“無聊!”


    輪到段曉棠呆住,誰知道看花燈還要做閱讀理解題。


    李君璞到底說的是楊胤無聊,還是他本人無聊,亦或者提出這個問題的,段曉棠很無聊?


    段曉棠放棄思考,“看燈,看燈。”


    林婉婉提著一盞兔兒燈,發表長篇大論,“小時候讀‘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覺得意境好美。但我在長安看了兩年燈會,一個都沒遇上。”


    祝明月潑冷水,“可求不可遇。”


    林婉婉裝模作樣歎口氣,“人生呐!”


    許多朋友都混在燈會如潮的人流裏,白湛小夫妻倆顯然比李君璠兩口子,有“良心”得多。


    比如他倆出來,還把幾個想出門的弟弟妹妹一塊帶上。


    周邊家丁護衛丫鬟婆子團團圍住。


    白湛猶覺得不放心,交待道:“若是擠散了,”手指著一座不遠處的高樓道:“就去那兒匯合。”


    燈會不是聽話緊緊跟,就能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忽然來一陣人流,或者多看一盞燈兩眼,就見不著人影了。


    白若菱挽著年紀比自己還小的二嫂孫無憂的胳膊,答應得爽快,“放心吧,二哥!”


    白湛吩咐幾個貼身奴婢,“跟好你們主子。”


    “是。”


    白淙見著一盞燈合心意,即刻吩咐人買下。賣家本是留著招攬客人的,哪能第一天就賣掉。


    白淙示意隨從直接取下來,隨從陷入兩難,眼神征求白湛的意見。


    白湛暗道若是第一時間出高價,還有商量的餘地,這會都差點變強搶了。


    長手一伸,攬住白淙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邊帶,“走,去前頭看看,有更好的燈!”


    白淙高聲道:“我就要那一盞!二哥你幫我拿下來!”


    白湛:“不拿!”


    白淙:“我回去告訴大哥!”


    白湛:“告訴大哥也不拿!”說不定還要把你修理一頓。


    白淙想要來“硬”的,奈何被白湛的胳膊箍住肩頸,反抗無效。


    白家的隨從之一,留下來同攤主賠禮。攤主不以為意,這樣的熊孩子,在燈會上每天都要遇見好些個。


    對麵忽然來了一大群人,兩邊迎麵撞上。


    白家的“陣型”被衝散,白湛身邊圍著兩個弟弟,再一看女眷那邊,好消息媳婦還在,壞消息妹妹丟了。


    白湛:“還有誰不在?”


    孫無憂:“四娘和她的丫鬟。”


    白湛立刻吩咐人在周圍找一找,若是沒找到,就去事先約定的地點候著。


    白若菱仿佛被一陣洶湧的海浪兜頭撲過來,等醒過神來,身邊隻有一個緊緊摟住她腰的丫鬟,沒有被擠散。


    小柳有些後怕,“四娘子,我們怎麽辦呀?”


    白若菱舉目看向白湛定下的會合地,離得不遠也不近,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靠她們兩個小娘子,硬擠還不知道擠到哪兒去呢。


    白若菱:“先站到台階上去,等一等。”等人流稀疏一些,再過去。


    薛曲和幾個堂兄弟一塊出來,燈火明滅間,見到一個略微熟悉的人影。


    堂弟薛恒問道:“六哥,認識?”那模樣神態,一看就是走丟了。


    薛曲:“見過。”


    薛曲越過重重人群,走到白若菱麵前,問道:“娘子,為何在此處?”


    他不知白若菱名姓排行,隻能如此稀裏糊塗稱呼。


    夜間冒然與女子搭訕,算是無禮。


    好在白若菱見薛曲並無輕浮之態,隱約看著還有點熟悉,“你是?”


    薛曲:“上次在終南山腳底下。”


    白若菱身體微微前傾,看清楚人,“原來是你啊!”


    薛曲:“怎麽單獨在此處?”


    白若菱大致知曉,薛曲是南衙的將官,加之有段曉棠在中間做聯係,好歹有幾分信任,“同家人擠散了!”


    薛曲:“我送娘子回家吧!”夜間行路難,哪怕等人流散去,一主一仆也很難摸黑回去。


    白若菱第一反應是拒絕,認識是認識,但並不相熟。手指著遠處的高樓道:“我和家人約在那處會合。”


    薛曲:“那我送你過去吧!”


    白若菱:“多謝!”


    皇城之上,今年和吳越站在一起的人是杜和兒。


    皇帝賞燈完畢,退回內宮。


    吳嶺:“回吧!”父子倆騎馬,杜和兒乘車。


    此時大部分觀燈之人,已經歸家,街道上勉強可以行馬過車。


    吳越若看上哪盞燈,自會吩咐人去取來,一路上竟還積攢了不少。


    以至於讓吳嶺懷疑,旁邊的不是吳越,是杜和兒。


    到王府時吳越特別“貼心”地問道:“父王,可有合意的?”


    吳嶺:“你自己玩吧!”他心累。


    吳嶺一走,吳越立刻吩咐,“掛院裏去。”


    瞥見旁邊還站著一個杜和兒,“夫人喜歡哪盞?”


    杜和兒聽懂言下之意,隻許拿一盞。說出一個最大眾化的選擇,“妾喜歡那盞兔兒燈。”


    吳越悵然道:“是麽?”示意陳彥方將花燈交給杜和兒的下人。


    去年今日,千金公主和親,他於心不忍,想送一盞花燈給她做念想,牛韶容選的也是兔兒燈。


    吳越回到已然張燈結彩裝扮一新的院子裏,問道:“寶檀奴睡了麽?”


    乳母:“小娘子下午睡得久了一些,這會剛醒。”也不知吳越聽到這個消息,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吳越去了身上寒氣,到搖籃邊上一看,果見寶檀奴眼睛睜開,兩隻腳用力地往半空中蹬,也不知在蹬什麽。


    吳越:“寶檀奴,想父親了嗎?”


    寶檀奴充分發揮一個無齒之徒的容貌優勢,隻管咧開嘴,以常人的理解,應該是在笑。


    吳越見女兒頭頂隻戴了一頂薄帽,吩咐道:“找頂厚實帽子來。”


    自己動手,將搖籃內兩床墊被掀起一角,把寶檀奴團團裹住,再帶上一頂厚實帽子,齊活了。


    吳越頗有成就感道:“走,我們去看燈。”


    說是看燈,父女倆也隻是在門口往外看。夜間風急,寶檀奴才幾個月大,經不得風吹。


    寶檀奴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也不知能看見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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