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見孫夫人身旁有個小男孩,問陳靈芝,“親生的?”


    今天其實是祝明月和陳靈芝,第一次沒有俞麗華在場的情況下相處。


    加之周圍好些陌生人,陳靈芝自然而然和更相熟的祝明月走在一處。


    陳靈芝搖頭,“不知。”她沒範成明那麽愛打聽。


    依此時風俗,所有孩子名義上都是正妻所出。


    兒女的身份地位從父,除了利益相關時刻,沒人會把嫡庶掛在嘴邊。


    理論上,除了嫡長子,其他兒女都是“庶”。


    一行人中,除了孫夫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點香火情,大部分都在牛府同進退過。


    寧嬋從後追上來,問道:“祝姐姐,林姐姐呢?”


    祝明月:“出診去了!”


    寧嬋哦一聲,退回去扶著寧老夫人的胳膊。


    祝明月程式化的大雄寶殿跪伏祈願,添上香油錢。


    林婉婉若在這兒,恐怕想把寺廟的功德箱抱走,總做白撿錢的夢。


    剛出大雄寶殿,陳靈芝問道:“三娘子生了?”


    祝明月:“生了,是個男孩。”


    陳靈芝:“做滿月嗎?”


    祝明月:“還沒說法。”


    記得問一下白秀然,如果做滿月,可以邀請俞麗華和陳靈芝。


    反正範成明不在長安,有來有往,交情不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麽。


    一行人還要留在廟裏吃一頓素齋。


    寧老夫人說道:“這廟裏的素齋,味道不錯。”


    她是長安各大寺廟的常客,隨著各路大軍出征,寺廟道觀也是香火旺盛。


    頭一桌祝明月和陳靈芝混不上去,索性和幾個相熟的夫人娘子坐一桌。


    靳梅英悄聲問陳靈芝,“聽說營裏的溫六,和你家範二是發小,他的情況你知道嗎?”


    武俊江亂說話,拆散一樁親上加親的婚事。既然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


    右武衛這群新將官不管本事如何,至少家世人品過關。


    武俊江的竇家外甥女,如今還待字閨中呢。


    陳靈芝:“不大熟悉,我成親時他也不在長安,莫不如問問武將軍。”


    靳梅英搖頭道:“他哪知道。”


    武俊江最熟悉的,是總和他一塊值班的孫安豐。


    陳靈芝:“聽說營裏有個靳姓將官,是你娘家人?”


    靳梅英:“論起來是我侄兒。”


    血緣太遠,靳華清入營,主要托的也不是武俊江的關係。


    祝明月不動聲色,將一切記在心上,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親疏遠近,很可能因為一樁親事改變。


    離開的時候,一行人氣氛尚算不錯。


    孫夫人忽然回頭,祝明月身體微微右傾,擋住身後的寧嬋。


    孫夫人收回目光,柿子挑軟的捏,陳靈芝身份太穩不好動,將目標對準祝明月。“祝娘子,是段將軍表姐?”


    祝明月笑意盈盈,“是啊!”


    其他人齊齊進入吃瓜看戲的狀態,論家族權勢是孫家大,但祝明月也不是好惹的。


    忽然想起來,這位除了是孫安豐的母親,還是孫安軒的親娘,和範成明段曉棠不共戴天。


    孫夫人:“祝娘子至今待字閨中,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今兒大家都在,幫你想想法子。”


    這話十分不客氣,陳靈芝欲要開口,被祝明月阻止。


    祝明月:“家鄉風俗,盛行晚婚。”


    孫夫人:“多晚?”


    祝明月:“三十歲之前,能把終身大事完成,都算早。”


    孫夫人語帶悵然,“在長安可不成,拖到那般年紀,再是模樣鮮豔,也隻能為人續弦。”


    祝明月:“這有什麽,夫君是現成的,兒女也是現成的。”


    孫夫人:“若是兒女調皮如何?”


    祝明月:“管他們作甚,沒得操心!我曾請教過一位高僧,他活百歲的秘訣為何?”


    寧老夫人:“長壽秘訣是什麽,老身也想聽聽。”


    祝明月壓下唇角,“莫管閑事!”


    陳靈芝笑的格外誇張,“還真是,我得想想,怎麽長命百歲。”


    孫家的家事是一筆糊塗賬,兩衛的女眷,沒誰想去主持公道。


    但火燒到祝明月身上,確實是池魚之殃。三人的態度清晰,那些目的明確的相親宴,從來托詞不至。


    孫夫人踢到一塊鐵板,隻能尷尬笑道:“祝娘子年輕,想得淺了!”


    祝明月貌似恭順道:“你說是就是。”


    上香參佛隊伍前後相距越來越遠。


    靳梅英低聲道:“那些話你怎麽想出來的!”聽得可是太暢快了。


    祝明月:“有感而發。”


    孫文宴再是權勢滔天,也僅限於江南一地。長安的孫家家眷,說是榮養,也是變相的人質。


    孫文宴在揚州,鞭長莫及難以教育子嗣,長安的孫家人又能反過來影響他多少。


    中間夾雜著孫安軒之事,她們之間再如何都做不到友善相處。


    得罪了,就得罪了!


    孫夫人若是給好臉,祝明月才要懷疑她別有居心呢。


    元波若智挽上孫夫人的胳膊,親密道:“前頭有一株梅花,開的正好,我們去看看。”


    杜鬆的妻子蔣營秋同樣說道:“這株老梅花,三十多年了,在長安城內頗具聲名。”


    孫安軒雖不是杜鬆手下人抓的,到底是右武衛幹的。


    孫文宴都“不計前嫌”把三子塞進來,全當沒生過來討債的次子。


    兒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可婦道人家又能說什麽。


    孫夫人非得找個人怨恨的話,不如去洛陽楊胤的挫骨揚灰地,找上百八十個和尚道士,咒他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時下又有幾人會去反思,兒女犯錯,是父母的原因呢。


    寧老夫人扶住膝蓋,“老身有些累了,歇一歇!”就不去前頭看梅花了。


    寧老夫人暗覺元波若智走了一招臭棋,就算要拉關係,也不該把孫夫人和右武衛的人請到同一場合。


    沒看右武衛的家眷聯誼,從來沒請過孫家人嗎?除非孫安豐日後娶親,獨成一家。


    寧嬋示意身後的仆婢拿上來一個墊子,墊在亭子裏木椅上。扶著寧老夫人的胳膊,“叔祖母,你坐。”


    有人帶頭,其他不願意往前湊的,順勢留下來,多是右武衛的家眷。


    眾人說些閑話,寧嬋對養生話題不感興趣。轉頭四顧,發覺另一條路口走過來一行人,打頭的是一位頗為英俊的郎君。


    祝明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唇角挑起一抹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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