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按部就班行進,範成明蹲在黃河岸邊,以手掬水洗一把臉,感慨道:“上次過河時,都沒好好看看。”


    段曉棠:“你不是看野豬過河了麽。”


    範成明不以為意,“今兒怎麽沒野豬了!”


    前方三步遠的吳越,臉唰一下變得陰沉。他都被傳成赤膊下水和野豬比試鳧水,關鍵還輸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想把這兩個心大的踹進河裏。


    段曉棠嘴裏說著野豬,心底卻念著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但論及本人文化水平,大約就是看這風景美如畫,本想吟詩贈天下,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


    段曉棠學著範成明的模樣,蹲下身手捧起河水,感慨道:“原來這時候,水已經渾了!”


    範成明聽得不真切,搭一句,“河東的水就是渾的。”


    段曉棠說的是自然條件,範成明答的是社會環境。


    河東亦是士族聚居之地,背景深厚。


    範成明原還想在河東“耀武揚威”替天行道一番,挑幾個匪寨,補充一下軍資。


    畢竟他們此行是平亂,而亂子已經鬧到河東家門口了。拔除當地匪寨,以絕裏應外合……


    結果剛一開口,就被吳越打回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河東盤桓太久於大局並無好處。


    萬一攻打匪寨期間,挖出哪家河東士族的隱私……這方麵,吳越和範成明都很相信自己的運氣。


    再者絳郡反賊裹挾數郡之力,還沒鬧進河東腹心之地,影響力不過黃河。


    這些河東士族明裏暗裏沒少出力,沒必要現在得罪人。


    陳彥方回報:“世子,薛大將軍請你登船。”


    吳越:“對岸情況如何?”


    這次他們三萬大軍,光渡河就不隻一日光景,已經先派人去對岸探路。


    陳彥方:“當地官員士族正在碼頭迎接,並在城內設下酒宴。”


    吳越衝兩個“心腹大患”招手,“走吧!”


    段曉棠拍拍範成明的肩膀,“以後吃香的還是喝辣的,全看你的了!”


    範二霸王的重任在肩,不隻陪酒,還包括收禮。


    兩衛出一趟遠門不容易,讓就食地方,手頭緊也可以理解。


    他們一離開河東,進入叛軍的地盤,就是一副爛泥沼,吃食在哪裏都不知道。


    吳越衝當地豪強士族下手,總比剝沒二兩肉的泥腿子皮,來的快捷穩當。


    範成明搖頭晃腦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唉!”這種奉命受賄的感覺真好,幹熟了的。


    比起做虎將,範成明覺得自己更有當佞臣的天賦。


    可惜吳越既不打算賣官也不打算鬻爵,所為有限,頂多收的土儀厚一點。


    一行人登上高大的樓船,與薛曲的座艦遙遙相望。


    樓船的乘坐體驗,論起來可比上次去追擊叛軍,趕時間找的小木船好多了。


    但在廣袤的黃河中,船隻仍然像漂浮的樹葉一般渺小。


    滾滾東流的黃河水,叫人心中生出無限激蕩。


    河水泛著黃沙,宛如一條黃色的綢帶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翩翩起舞。


    段曉棠背身站在甲板上,靜靜地仰視著船上“樓閣”。


    高大壯觀,船頭和船尾高高翹起,看起來威武無比。船身上的多層甲板像樓閣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宮殿。


    每一層的甲板和房間都有不同的用途,有的用於居住,有的用於存貨,有的用於戰鬥,還有的用於觀景……


    巨大的帆布在船頭高高掛起,借助風的力量使船隻航行。


    船身周圍浪花四濺,仿佛在為這隻巨大的船隻喝彩。


    範成明從一個窗口伸出腦袋,興奮衝段曉棠招招手,“段二,這船怎麽樣?”


    段曉棠迎風負手,笑的從容,“比曲江池上的畫舫大。”


    範成明不同意這一見解,“哪能比!”明明這艘船威風多了。


    段曉棠搖搖頭,不都是木船麽!


    吳越從範成明身側露出臉來,聲音不大,提醒兩人,“快靠岸了!”注意儀表,別把臉丟在河東。


    段曉棠回艙內,聽見吳越同範成明說道:“河東五大氏族,裴氏、柳氏、王氏、薛氏、司馬氏,優先注意他們的動態。”


    段曉棠忽然想起,差點害得杜喬趙瓔珞被堵在巷子裏的那個男人,似乎是河東柳氏。


    不知吳越還記得他麽,不過段曉棠也不會特意去提醒。


    範成明答應得爽快,“沒問題,不過薛大將軍那邊怎麽辦?”


    薛曲薛留叔侄倆,和河東薛氏有些聯係。不用五百年,二百年內的親戚關係是能撿起來的。


    他們本是同一支,往上數六七代,大約是同一個祖宗。


    吳越:“薛家那邊,薛大將軍去處置。”


    範成明:“行。”


    碼頭修得夠大,數艘高大樓船前後腳靠岸也能應對得宜。


    在整支大軍的渡河序列中,將領們的序列總體靠前,但已經有一兩千排頭兵渡河,先行去往營地,順便給在碼頭等候的河東本地人一點震懾,來自吳越和薛曲的一點小心思。


    別看隻隔了一條黃河,河東與河西絕對是兩種生態。


    去年他們在鞏洛之地打生打死,說起來永豐倉和陝州,與河東也隻隔著一條河而已。


    河東本地人確實有些震撼,去年楊胤叛亂,火隻燒到河東邊上,引發了一些小亂子。連後來的偏師左右翊衛,也隻河東邊境上擦了一個邊。


    但弘農宮的戰火,他們哪怕不能親見,也有所耳聞。


    這年頭大軍過境終歸不是好事,河東當地官民心念一致,隻想把兩衛大軍禮送出境。


    據長安親故傳來的消息,吳越仁弱,並非暴戾之人。


    但去年同樣是這支大軍,聯合江南大營的孫文宴,從東萊殺入中原躍進鞏洛,一路殺得人頭滾滾。


    下遊聯軍渡河之地,至今夜能聞鬼哭。


    皇帝的堂弟多了去,但這位堂弟背景格外硬實,又有軍功傍身,實在惹不起。


    幾艘船隻搭上木板,吳越先行下船,範成明段曉棠緊隨其後。旁邊與薛曲同船的將官依次下來。


    河東當地官民代表急忙上前拜見,在此之前,他們早已將大軍的頭麵人物打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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