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渡河的兩衛諸將齊聚帥帳,過了河到河東,能收集到的反賊消息更多。


    遠超來自朝廷和河東方麵的官方消息。


    寧岩先丟出結論,“據從絳郡逃難來的百姓言,反賊已達二十萬。”


    寧岩渡河之後,沒去參加地方的酒宴,反而散出人手去尋從三郡逃難過來的百姓,匯總消息。


    人的精力有限,由此可見,在立營這件事上,幫不上莊旭多少忙。


    杜鬆半闔眼皮,“話得打個折聽。”


    至於打幾折,少說五折。


    吳越:“絳郡臨汾各七萬戶,文城少些兩萬餘戶。”


    總共才多少人口,就算三郡盡沒於賊,去除老弱,能有多少精兵。


    薛曲:“料敵以寬。”總之比他們先前收到的消息,規模又有所增加。“在長安說的多少?”


    武俊江:“十萬。”頂天也就十萬。


    他若有十萬人,也敢吹二十萬。


    吳越:“曉棠,河東郡兵可用否?”


    段曉棠:“軍容齊整,當鼓吹的好料子。”


    從他們的船到碼頭,一路在道旁維護治安的就是河東郡兵,裴子晉的嫡係。


    段曉棠從軍時間不長,總共沒見過幾支軍隊,無非南衙諸衛、江南大營、楊胤短時間內拉起來的叛軍,以及幾個倒黴鬼家族被翻出來的私兵。


    “啦啦隊”的說法同僚們不懂,段曉棠就說“鼓吹”。


    總之,別看掛著郡兵之名,職責是保境安民。遇上一般流匪有用,但對上成了氣候的反賊,隻能充人頭。


    武俊江輕蔑道:“他們甲胄兵器倒是光鮮。”


    段曉棠:“河東有錢嘛!”


    吳越:“範二。”


    範成明心領神會,“明白。”


    不光要河東的糧草金銀,還要甲胄兵器。既然不能拉到戰場上出力,不如支援兩衛。


    好東西要用在刀刃上。


    吳越:“並州大營呢?”


    薛曲:“春季草長,境外突厥部落有異動,不能擅動。”


    杜鬆氣道:“突厥通常秋季南下。”當誰沒戍過邊呢。


    去年秋天並州大營確實抽不出兵力,隻能從洛陽調兵平亂。


    但洛陽兵顯而易見把事情搞砸了,成人人皆知的爛泥塘。


    並州大營不願意下水,隻加強與三郡接壤之地的巡邏,讓亂兵不能北上。


    範成明琢磨的一番昨日河東本地人士的態度,既害怕兩衛如先前洛陽驕兵一般蠻橫,在當地作亂。


    又期待他們趕緊北上,和反賊拚過你死我活。


    範成明要敲地方竹杠,當然好生打聽過先前洛陽兵的做派,既要拿好處,又不能結下死仇。


    梳理一番來龍去脈,範成明隻能感慨,幸好河東幾個大世家腰杆子硬擋在前頭,不然真被禍害成又一個絳郡。


    吳越薛曲自知胳膊沒能長到管到並州大營裏,隻能轉移話題。


    薛曲:“幾個賊首呢?”


    這些資料在長安就摸透了,背得滾瓜爛熟,無非到了河東,看看有沒有老人伏誅,新人冒頭。


    段曉棠:“都沒有軍旅背景,但排位靠後的幾人,曾在郡縣做小吏。”


    段曉棠的關注點在時人看來有些奇怪,亂兵不需要專門從軍,學習軍旅知識。對地方豪強而言,有塢堡有莊丁,從小就生活在半農半軍的環境中。


    至於在郡縣為吏,更不足為奇。紮根地方的豪強士族,千裏做官未必是好事,還不如在家鄉做小吏日子舒服。


    餘項明擔當右屯衛的發言人,“大小賊首十餘人,幾經更迭,自叛亂興起以來,核心唯有兩人,隗建柏遊景煥。”


    “隗氏紮根絳郡百餘年,家中積累土地數百頃。遊氏則是新遷入當地兩三代人,祖上任職縣令。”


    豪強士族,就是二人的底色。


    時至今日,再無人去深究,這一場叛亂的根由從何而起。


    陳彥方進來通稟,“世子,河東輸運糧草的人來了。”


    吳越側頭,範成明站起來,興奮道:“我去迎接河東父老。”


    叫上莊旭,親去營門口接應糧草。


    範成明親熱喊道:“裴郡尉。”


    裴子晉:“範將軍。”


    範成明介紹道:“這是莊三,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在營裏掛個校尉的職,管著後勤輜重。”


    裴子晉:“莊校尉。”


    莊旭:“裴郡尉,”轉頭吩咐,“金輝,清點糧草入庫。”


    林金輝:“是。”


    範成明注意到,河東方麵運送糧草的隊伍中有不少不該有的人。


    比如裴子晉拎錘子的兄弟,以及數個穿著錦衣的年輕郎君。


    他們是能背糧食還是推糧車,不就是來營地探底嗎。


    範成明恍若未覺,反而問莊旭,“周營長呢?”


    莊旭:“出去了。”


    範成明誇張道:“他可別又給我搞個人頭回來。”


    莊旭還能不知道範成明想做什麽,嚇嚇河東人唄。一唱一和道:“那種事哪能天天遇上。”


    周水生出營,是給大軍找菜找肉去了。


    右武衛向來秉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狗大戶吃狗大戶的光榮傳統,走哪兒都不落空。


    時至春日,萬物生發,不隻野菜,春筍、韭菜、蘿卜……都到能進口的時候。


    範成明:“裴兄,你可得叮囑好民夫,不能在營中亂走。”


    裴子晉:“知道規矩,早交待好了。不知世子如何?”


    範成明推脫道:“帥帳軍議呢,和其他將軍一塊頭疼,絳郡的亂子該怎麽平!”


    “剛收到消息,說亂軍已達二十萬人,我們才幾個人,剛到零頭。”


    裴子晉拉扯臉皮笑道:“都是以訛傳訛。”


    現在看起來,兩衛還算守規矩,他們若是怯戰,在河東亂來,才是壞了事。


    範成明將河東代表請去自己的營帳,經過小半個營地,裴子晉經過戰陣,自有一番見識。


    限於場地和時間原因,營地功能並不完備,無論從哪方麵看都隻是一個臨時場所,故而無法開展大規模操練。


    過往的軍士風貌行止而言,遠超河東郡兵。無需真刀真槍,也知兩方對陣的結果。


    迎麵一隊兵馬過來,為首的是一個牽馬而行的年輕人。


    從他們的狀態和行李來看,應該是剛渡河會合的兩衛軍士。


    範成明撲過去,“封兒,你終於過河了,我想你想的好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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