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耿文困惑地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道:“可是,我們村裏的富戶,不都是靠種地發家的嗎?”


    段曉棠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釋道:“你說得沒錯,風調雨順、沒有天災人禍,再加上家中無人重病,或許能攢下一些積蓄。但是,你想過沒有,這樣的好時光能有幾年?”


    劉耿文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被問住了,“這……”支吾著,沒能立刻回答。


    段曉棠:“地種得好,隻能填飽肚子,但要想發家致富,單靠種地是不夠的。”


    劉耿文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點了點頭,補充道:“就像劉地主家,在鎮上有鋪子,不僅靠種地,還有其他的生意。”


    段曉棠讚同地點了點頭,“沒錯,要想真正富裕,除了種地之外,還需要有其他的收入來源。比如開鋪子、做手藝、甚至讀書做官。這樣,即使遇到天災人禍,也能有足夠的財力來應對。”


    “種地靠天活,一旦天時變化,顆粒無收,抗風險的能力太差。”


    孫昌安思量自己現在的本事,“還能當獵戶,獵物能換錢。”


    陶富康是真當過獵戶的,甘苦自知,“當獵戶都是無奈之舉,地裏種的糧食若能養活人,誰還去當獵戶!”


    孫昌安:“一隻野雞一頭鹿,能換不少錢。”


    陶富康:“若是遇著狼,遇著野豬,遇著老虎呢?”


    運氣好碰上好欺負的能換來錢帛,運氣不好受傷,甚至葬身獸口。獵戶,說到底是富貴險中求,不及種地來的穩定。


    段曉棠:“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在手。反正叫我去種地打獵都不行的。”


    劉耿文玩笑道:“將軍你是有技藝的。”多好一廚子!


    段曉棠輕鬆地回應道:“也是,餓不死。”


    其他人聞言哈哈大笑。


    段曉棠長歎一聲,“這種時候就得記下範二將軍的至理名言,泥腿子才值幾個錢!”


    孫昌安小聲道:“範將軍的話,好像不是用在這兒的。”宰大戶的時候才這般想。


    段曉棠笑道:“意思到了就行。”


    望著台上慷慨陳詞的寇嘉平,段曉棠疑惑道:“文城怎麽拿出這麽多東西?”


    無主之地分了就是,但後頭的種子、口糧和農具,卻是實打實的物資。


    大吳的官吏不缺錢,但官衙叫苦叫窮是常態。


    尹金明知道一點內情,低聲在段曉棠耳邊說道:“之前亂軍過時,許多人家破家滅門,寇主簿收攏了他們的家產。”這算是撿漏,非得本地熟知民情的人,才能穩準狠的找到這些漏網之魚。


    尹金明:“再者城中還有一些大戶,鼎力支持。”最後四個字語調格外怪異。


    段曉棠恍然明白,亂軍入主文城,這些大戶還能保留下資產,明麵上投靠不可能,但暗地裏定然通過款曲,把柄都是現成的——通匪。


    如此看來,寇嘉平不管本心是忠是奸,但論及手段,的確是個會辦事的。


    段曉棠不禁琢磨起幾條出路的優劣性,再入軍旅戰陣搏殺生死不定,就地落戶孤家寡人說不定忙活幾年一場空,千裏歸鄉也是前途不定,竟沒有一條好走的路。


    尹金明重新上台宣布,“從軍、落戶、歸鄉,選好了,照左中右站好。”


    紀銳立在下頭氣得直跺腳,大喊道:“分不清左右麽,老子這條隊是從軍的。”


    招呼維持秩序的軍士,從頭到尾喊,每一支隊伍對應的出路。


    想入右武衛的人比想象得多,但不可能全收下來。既要維持內部的穩定,也要考慮消化能力。


    識字體格好的優先錄取,落榜的總還有兩條出路。


    不管是跟著文城衙差離去,到各個鄉村去種地,還是三三兩兩同鄉結伴返鄉的。


    尹金明和劉耿文都在俘虜營門口,每人派上兩塊列巴。


    尹金明:“這是幹糧,拿著路上吃。”


    劉耿文:“味道一般,但是扛餓。”春天萬物生發,加上野菜野物,混個五六成飽不成問題。


    旁邊的紀銳立又差點氣到跳腳,他人生的轉折點就是進入夥頭營做了列巴。味道差點怎麽了,這是他的勳章。


    尹金明:“出去以後安分守己好生做人,現在下地還能趕上春耕。”


    劉耿文唱白臉,“要是為非作歹,再落到我們手裏,就是一個死字。”尤其對那些返鄉的俘虜,他們最容易出問題。


    若是太平時候,右武衛說不定能按照他們的家鄉遠近,組織起護送隊伍,直接送他們歸鄉。從直接到終點,人回到家鄉心也就定了。


    但現在戰事紛亂,這些人身邊沒有轄製,怎麽走,走去哪裏都是未知數。半路會不會遭人掠劫,會不會落草為寇為非作歹……隻能聽天由命。


    俘虜營的熱鬧傳到不遠處勞改營,辛勞一天的勞改俘虜,聽著昔日的同袍的好消息,一時悲喜萬千。


    照著亂軍中的情誼,與其說同袍,不如說同夥,為了利益互相拚殺也是常事。


    段曉棠公開殺人後,俘虜營一分為二,一邊是普通俘虜營,活計輕些,看管得也鬆散。一邊是勞改營,能進這裏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著一些案子。


    大到奸淫擄掠,小到小偷小摸,若在太平時候,經官府審理都要下大獄的。隻是現在文城官衙自顧不暇,他們才由右武衛看管勞改,這幾日都在忙活修繕城牆的事。


    一人望著俘虜營的方向,自言自語,“他們走了,我們什麽時候是個頭。”


    右武衛現在執刃壓著他們做活,雖然沒動刀子,但段曉棠先前在文城大殺一通,誰能不膽寒。


    亂軍中的頭頭腦腦,戰場上殺了大半,後來審訊又殺了許多。勞改營裏又是打亂分配,一整個群龍無首。


    羅小穀才不管旁人的看法,念念叨叨,“這裏不好麽?”


    認真幹活不會挨打,雖不能吃個溜圓,但也能混個六七分飽,而且按時按點,比之前在亂軍中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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