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是大吳最高學府,位於務本坊西,與皇城僅一坊之隔。往來皆是皇親國戚,仕宦名族。


    綠樹掩映,花枝點綴,風景獨好。


    林婉婉一行人走進國子監,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莊嚴的孔廟。每年春秋兩季,朝廷都會在此舉行盛大的祭孔大典。


    不過這和林婉婉等人沒關係,至聖先師地位崇高,但不影響她們更崇拜神農扁鵲……


    依次穿過講堂、國子館、廣文館、太學、四門館等學府,經過校場。走了近一炷香時間,方才到宿舍。


    這還是林婉婉等人顧不得形象,一路小跑過來的。


    越靠近宿舍,人群越是密集,臉上的神色越發憂慮。


    書童文藻顧不得禮數,帶著幾人撥開人群,直接往殷鳴的宿舍走。


    文藻心中憂急切不已,他離開的時候,場麵還沒這麽亂,殷鳴看起來情況還好,隻其他人有些症狀,這會不知情形如何。


    遠遠望見宿舍的門,見裏頭影影錯錯的有人走動。


    文藻快跑幾步,喊道:“十二郎,林大夫來了。”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心知殷鳴估計也栽了。


    林婉婉站在門口停頓兩息,喘勻了氣,方才踏進房間。


    好歹是貴族子弟住的地方,有童仆負責灑掃,不會太邋遢,但眼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


    原本是雙人間,中間用屏風隔開,互不打擾。


    現在為方便的照顧將人挪到一起,兩邊榻上總共躺了五個。


    榻邊放了幾個痰盂,方便床上的病患嘔吐,看起來情況很是糟糕。


    林婉婉和鄭鵬池各分一邊,直奔床榻查探病人情況。


    屋內除了病人及他們的童仆,兩個熱心的同窗,還有一個衣著打扮年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用勺子按壓一個病人的舌根,催他將東西吐出來。


    一部分儒生會兼習醫理,在大夫們沒來之前,是他們承擔救治任務。


    林婉婉這邊三個人,殷鳴躺在最邊角的地方,有氣無力的呼喊:“林大夫。”


    林婉婉從未見過他如此沒精神的模樣,往常哪怕打架輸了,也是雄赳赳氣昂昂。


    來的路上,林婉婉已經聽文藻提過,這些人是參加了監內的曲水流觴宴後,出現不良反應。


    在開闊的空間裏大劑量投毒不大可能,大概率是食物中毒。


    國子監審查嚴格,不可能將有毒的食物送上來。


    一間屋子裏五個人,明顯都是食物中毒症狀,最嚴重的脈搏已經不規則。


    林婉婉當機立斷,“先給他們喝水,催吐!”和眼下用的辦法沒差別。


    治療食物中毒的辦法萬變不離其宗,想對症下藥,還需找到具體的中毒物。


    林婉婉一邊把脈一邊問道:“曲水流觴宴上,碰過哪些東西?”


    哪怕日常吃的食物,一旦處理不當,也會帶來禍患。比如泡久了的木耳、沒煮熟的豆角……


    自從發病,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


    但今日宴會上,沒有特殊的食物,都是往常吃過的。


    殷鳴發病最晚,不代表他吃得少,可能是身體素質好。


    關鍵這一群大小夥子,什麽不能吃!


    宗儲麵色蒼白道:“每一樣都碰過!”悔不當初。


    學生有嘔吐意,中年人立刻將痰盂挪過來。


    中年人說道:“廚下所有人都已被看押起來,嚴加審問。”


    宗儲:“董助教……”本想說什麽,麵色忽然一緊。


    痰盂已經被用了,董致遠立刻轉身從桌上拿過來一個花瓶,放在他麵前。


    宗儲顧不得這花瓶有多名貴,“哇”的一聲大吐特吐。


    董致遠這會嫌棄髒汙躲開,臉上猶有欣慰之色。“吐了就好。”


    林婉婉觀察各個的情況,從藥箱裏拿出早已分包好,勉強對症的藥材,交代書童下去熬藥。


    在解毒方麵,每個大夫用的湯劑都不一樣。


    大家都是小白鼠,七八個大夫一塊下藥,看誰的辦法最管用,其他人跟著學。


    林婉婉從針包中取出銀針,先穩定住病情,再圖後續。


    眼神堅定,依次從督俞、臑俞、肝俞、膽俞、脾俞、胃俞……下針。


    岑嘉賜提桶經過,見幾個學弟趴在榻上,林婉婉有條不紊的下針。咽咽口水,提起水桶示意道:“董助教、林娘子,剛煮好的生薑紫蘇飲。”


    董致遠質疑道:“廚下做的?”


    岑嘉賜搖頭道:“宿舍後頭現搭灶煮的。”


    眼下這群人顯然是吃壞了東西,誰知道哪個狗膽包天的下毒,哪還敢用廚房的東西。


    一群幸運的“漏網之魚”,撿幾塊石頭架上陶鍋,就是一個簡易灶台。


    不少人懂藥理,現擬定幾個材料易尋的簡便方子,略盡綿薄之力。


    林婉婉:“輕症可以喝。”有現成的,總比現熬藥來的好。


    生薑紫蘇葉飲可以緩解食物中毒引起的嘔吐、腹瀉,喝了不會出錯的方子。重症的喝了沒多大用處。


    文藻從箱櫃裏取出幾個瓷碗,岑嘉賜用葫蘆瓢出湯飲。


    岑嘉賜交代道:“兩個碗反複傾倒,涼得快些。”


    文藻:“多謝岑郎君。”


    岑嘉賜補充道:“後頭還有大蒜湯。”大蒜也是常用來解毒的方子,說不定比生薑紫蘇葉飲對症。


    林婉婉忽然道:“岑郎君沒有中毒?”


    岑嘉賜臉色一頓,“我,我沒參加曲水流觴宴。”


    察覺對方神色變化,林婉婉解釋道:“我以為你參加了,兩相比對,能盡快找到可疑的食物。”不是視作嫌疑。


    岑嘉賜:“監中將宴會上所有食物都拿了一份過來,擺在前頭,已經有大夫過去辨認。”


    林婉婉:“我去看看。”


    五人的症狀的都穩定下來,將病人托付給鄭鵬池。


    林婉婉交代道:“殷十二郎喝生薑紫蘇葉飲,其他人喝大蒜水和對症的藥,病情如有變化去前頭找我。”


    順著岑嘉賜的指點,林婉婉找到地方。


    一張長桌案上頭擺著十來樣菜品,兩個大夫站在旁邊,誰都沒有動手,更別提動嘴判斷藥性。


    一口氣能藥翻幾十個老師學生的“毒藥”,毒性定然不弱,大夫治病救人,卻沒打算放棄自己。


    病人吹捧的神醫,生死簿上也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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