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玉睜開眼時,第一個看到的,是滿臉焦容的婉玲。


    「好痛。」


    婷玉感到左手腕一陣灼熱、一陣刺痛。


    「不要亂動,剛接上去不久,讓它多休息吧。」婉玲疼惜地看著婷玉。


    婷玉四處張望,白色的被單、白色的衣服、點滴,她明白這裏是醫院。


    「多睡一下,現在什麽都不用擔心。」婉玲拿著沾濕了的棉花棒,滋潤著婷玉幹癟的嘴唇。


    婷玉疲倦地閉上眼睛,回想起在冰箱看見自己左手的那一瞬間。


    潔白的玉手,躺在冰箱裏,冒著薄薄白氣,甚至凍得透紫。


    令人煩惡的記憶。


    「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婷玉氣若遊絲地吐出這幾個字。


    「還好你的手被放在冰箱裏,要不然組織早壞死了,至於這是怎麽回事,我想應該是由你來告訴我們才對吧?」惠萱一邊削著蘋果,一邊走進病房。


    「由我?」婷玉疑惑地問。


    「嗯,【獨居美女醒來發現左手冰在冰箱裏】,這應該是個好題材吧。」惠萱笑道。


    「惠萱開玩笑的,但是,你究竟發生什麽事情?左手怎麽會被砍了下來?你又怎麽會把它冰在冰箱裏?」婉玲皺著眉頭,又說:「一定很痛吧?」


    「我早上醒來,打開冰箱,就發現——」婷玉流下眼淚,說:「我甚至不知道、沒感覺自己的手被切掉,我是怎麽了?!」


    「你自己什麽都沒感覺到?挪,你自己看看。」惠萱從公事包中拿出一迭照片,在婷玉的眼前一張張慢慢翻過。


    照片中的景象,正是婷玉自己的房間。


    染紅一片的羽毛被、枕頭,整齊的擺設,幹淨的地毯,潔白的冰箱外殼。


    「我不懂。」婷玉看見照片中血跡斑斑的床鋪,登時暈眩不已。


    「房間沒有打鬥痕跡,血跡隻限於床鋪範圍,地板跟冰箱外殼都沒有血滴,據警方的推測,你的房間並不是斷手的第一現場,凶手是在別的地方將你的手剁下後,再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冰箱裏,至於你,應該是被下麻藥迷昏後,被抬到床上睡覺,所以血跡隻限於床鋪的範圍。」惠萱解釋道。


    「你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還有沒有印象?」婉玲問。


    婷玉呆呆地看著照片,說:「我離開雜誌社後,買了旅遊雜誌就直接回家了。」


    「不可能。」惠萱搖搖頭,又說:「也許是歹徒用了大量的麻藥,所以你一時想不起來。」


    「是嗎?」婷玉閉上眼睛。


    婷玉試圖回憶昨晚的回家經過,卻一直想不起自己是怎麽開門回家的。


    睡覺前洗過澡嗎?


    睡覺前看過電視嗎?


    睡覺前敷過臉嗎?


    這些全都模模糊糊的,答案渾沌不清。


    「還有,很有趣的一點是,醫生發現你的左手斷腕處,切麵相當整齊,幾乎沒有不完整的破碎跟瑕疵,斷得相當漂亮,很難想象是用什麽樣的凶器、用什麽樣的高速切下。」惠萱將蘋果切成小塊小塊的樣子。


    「有趣?漂亮?」婷玉麵有恙色地說。


    「sorry,你知道我沒有惡意的。」惠萱歉然道。


    婷玉知道惠萱沒有惡意。她明白周刊性質的雜誌社作業繁忙,惠萱跟婉玲兩人全都拋下工作來陪她,實是對她關切之至,且婷玉很清楚惠萱的直性子,隻是自己的手實在痛得厲害,惠萱卻仍用專業報導的口吻描述凶案,一時難以接受。


    「算了——警察還說了些什麽?」婷玉看著自己腕上的繃帶。


    「警察發現你的被單有大量的血跡,很有可能是第一現場,等你神智完全恢複後,仔細地回想歹徒的樣子跟作案的經過,警方好展開作業。」婉玲說。


    「醫生說,你現在會這麽虛弱,主要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惠萱道。


    「可是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婷玉說著說著,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沒關係,你大概是驚嚇過度了,任何人發生——發生這麽可怕的事,都可能會暫時失憶吧?!你多休息——慢慢來,不要急——」婉玲說著,也掉下了眼淚。


    「婷玉,我蘋果削成這麽小塊,挪,牙簽在這裏,自己用右手吃吧,我跟婉玲先回雜誌社了,晚上我們下班後就過來陪你,8181!」惠萱將蘋果盤放在婷玉身旁的小桌上。


    「無聊就看電視吧,不要想工作的事情,你放心,雜誌社的急難救助基金豐腴的很。」婉玲擦掉婷玉跟自己的眼淚,將吊在天花板上的電視打開後,就跟惠萱回雜誌社了。


    隻剩下婷玉一人了。


    婷玉的心理很複雜。


    一個在冰箱裏看到自己左腕的女人,心情很難不複雜。


    難過自己被截肢,盡管現代醫學已經精準地將手接了回去。


    難過自己昨晚的遭遇,雖然自己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不管發生過什麽,一定是個恐怖的夢魘,既然,自己已經忘記,也許,最好永遠都不要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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