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


    那年,我十三歲,一個不吉利的年紀。


    那年,張雨生還沒死,王傑正紅,方季惟還是軍中最佳情人,他們的歌整天掛在我的房間裏。


    那年,我遇見了他。


    那年,功夫。


    我這個人蠻枯燥的,至少在朋友的眼中,我是個沒有特色,中規中矩的國一生。


    國一沒什麽功課壓力,沒什麽值得煩惱的事,我在放學後的重大消遣,就是到書店站著看書。


    站著看書,不代表我沒錢買書,事實上我家是間紡織代工公司,在80年代末期還算個挺賺錢的行業,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回到沒有生氣的家裏。


    當我爸的豬朋狗友霸占我家的客廳,把我家當酒家亂聲呼喝時,我都會溜到書店看小說,一站,常常就是兩個小時。


    我看小說的品味也很平凡,不是金庸就是古龍,他們筆下的武俠世界深深吸引了我,一個拿著劍就可以痛殺壞蛋的簡單世界,比我家可愛多了。


    那一天黃昏,我依舊靠在沉重高大的書櫃旁,翻閱著金庸的鹿鼎記,看韋小寶怎麽跟白癡俄國佬簽尼布楚條約。


    鹿鼎記要是看完了,金庸的武俠小說我就全看過了。


    “要不要看這本?”


    我抬起頭來,發現一個老頭正在旁邊看著我,手裏還拿著一本書。


    是笑傲江湖,我早看過了。


    “謝謝,那套我都看過了。”我微笑道,隨即又回到書裏的世界。


    但我隱隱發覺,老人的身影仍舊佇立在我身旁,一雙眼睛看得我發麻。


    “那這本呢?很好看喔!”又是老人的聲音。


    我隻好抬起頭來,看看老人手中的書,嗯,是俠客行。


    “那本我也看過了,謝謝。”我彬彬有禮地說。


    這次我稍微注意到老人的樣子。


    老人的年紀我看不太出來,因為我分辨年齡的能力一直很差,不過他肯定是個老人,他穿著破舊的綠色唐裝,臉上的汙垢跟不明分泌物質掩蓋了表達歲月的皺紋,但蒼老還是不免從酸酸的臭氣中流露出來。


    我有點懷疑,這老人是不是店家請來的臨時幫手,暗示我不要整天杵在店裏看白書?這樣一想,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我開始猶疑是否要馬上離開,卻又怕……萬一這老人隻是熱心向我推薦書籍,我這一走豈不是讓他難堪?


    我的個性一向善良膽小,予他人難堪的事我是絕不做的,大家都說我怕事,也有人說我好欺負,所以我拿著書,心中卻盤算著何時離開,該不該離開。


    “這本呢?精彩喔!”老人又拿著一本武俠小說在我麵前亂晃,我窘迫地看著那本書,是古龍的流星蝴蝶劍,坦白說,那套略嫌枯燥了些。


    “那套我也看過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看著熱心的老人,心中微感抱歉。


    或許我應該假裝沒看過,順著他的意思翻一翻吧?


    但老人沒有絲毫氣餒之意,反而有些讚許之意。


    “年紀輕輕就涉獵不少啊!那這本呢?”老人從書櫃上抄起一本蜀山劍俠傳,期待著我的答案。


    啊,這套我的確是沒看過,因為蜀山劍俠傳實在是太長了!長到我完全不清楚它有幾本?七十本?八十本?還珠樓主婆婆媽媽的長篇寫法,我一向敬謝不敏。


    “嗯,這套我沒看過,我看完鹿鼎記以後一定會看。”我誠懇地說。


    不料這老人眼睛閃耀著異光,揚聲笑道:“很好很好!小小年紀就知道去蕪存菁,分優辨劣!這蜀山狗屎傳滿篇胡言亂語!什麽劍仙血魔!什麽山精什麽湖怪!看了大失元神,不看也罷啊!”語畢,竟將手中的蜀山劍俠傳從中撕裂,雙手一揚,斷裂的紙片在書店內化作翩翩紙蝶。


    我當時心中的驚詫,現在也忘不了。


    一生中遇到的第一個真實的瘋子,這種事誰也忘不了。


    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這老人應該不是老板派來提點我的幫手,因為我看見氣急敗壞的老板踱步過來,手裏還拿著掃把。


    “出去出去!要不然就賠我的書錢!”老板壓抑著怒火,低聲喝令著老人。


    那老板是個明理的人,一眼就看出那老人絕無可能付錢,要強送他進警局,卻也太可憐了這老叟。


    那老人深深一鞠躬,語氣頗為後悔:“真是失禮,我一時太過興奮,卻把您的書給撕壞了,我瞧這樣吧,我身上錢帶的不夠,趕明兒我帶齊書錢,一定雙手奉還。”


    那老人一口外省腔調,至於是山東還是陝西山西等等,我就不知道了。


    “快出去,別妨礙我做生意!出去出去!”老板的臉色一沉。


    老人歉疚地摸著頭,蹲在地上撿拾散落一地的書頁,我很自然地跟著蹲了下來,幫老人撿拾碎紙。


    “不必不必!你快點出去就是幫著我了!”老板不耐地說,催促著渾身酸臭的老人離去。


    老人隻好站起來,深深一揖後,便快步離開書店,留下雙耳發燙的我繼續撿拾滿地碎紙。


    老板拿著掃把將碎紙掃進畚箕後,我悻悻地看了十幾分鍾的小說後,買了兩枝螢光筆,就逃離了書店。


    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沒錯,出狀況的也不是我,但我的個性很怕尷尬,發生這樣令人窘迫的事會把我的細胞快速毒死的。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中還揮去不了剛才的怪事。


    那個可憐的老人其實還蠻有禮貌的,隻是奇怪了點,看不出來有什麽傷害人的企圖。


    他這麽熱心介紹小說給我看,真是奇哉怪也。


    算了。


    這隻是人生裏一個問號加一個驚歎號,連構成一個句子都辦不到。


    我走在離家隻剩三百公尺的小巷裏,路燈接觸不良地閃爍,我的影子忽深忽淺,不過我早已習慣了這條夜路。


    但,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種很壓迫的感覺滾上胸口。


    我加快腳步,莫名其妙的,一向討厭回家的我,此刻卻想疾衝回家。


    這條小巷怪怪的。


    說不出的令人反胃。


    而一切,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


    一路上,我都被異常沉重的氣氛壓著,直到我推開家裏的鋼門,我才鬆了一口氣。


    那一種緊迫盯人的壓力在我進門的瞬間驟然消失。


    “我回來了。”我低著頭,將鞋子亂脫一通,隻想從玄關衝回房間。


    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淵仔!快過來喝茶!從大陸帶過來的高檔貨啊!”一個禿頭肥佬大聲咆哮著。


    這個禿頭肥佬老是自稱從大陸帶來一堆高檔貨,我看他都是在噱我老爸的,一臉奸臣樣,我卻要叫他王伯伯。


    爸爸那些酒肉損友招呼我過去沙發上坐,看他們品玩茶壺和茶餅,還努力地教我怎樣辨別好貨跟爛貨,我看他們還是先教我爸爸怎麽樣選朋友比較好。


    雖然我心裏是一堆糞便,但是我的臉上還是裝出“各位叔叔伯伯教得真好”的樣子,這不是因為我學他們裝老奸,而是我的個性問題,我不願意讓他們難堪罷了。


    我在煙臭熏天的客廳中待了一個半小時,才勉力逃回久違的臥房,我實在是累了。


    前幾天聽我爸說,他過幾個月就要到大陸去設廠,因為紡織在台灣快變成夕陽產業了,我真希望他能趕快去大陸,開幾個廠都沒關係,賠點錢也無妨,總之不要再跟這些亂七八糟的叔伯毀滅我的生活。


    我洗玩澡後,隨便看點書,就上床睡覺了。


    這幾天睡前我都在想,是不是該補習了?不過這不是課業壓力的問題,而是一旦補習的話,我就可以更晚回家了。


    還是算了。


    繼續去書店看小說吧。大不了把蜀山劍俠傳看完,那一定很有成就感。


    當時,我以為我的1986年,就會在空虛的空虛中渡過,什麽都沒有留下,也不會帶走什麽。


    但是?


    快要睡著前,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怪異的事。


    我翻出被窩,拿起一本大約一百多頁的小說,用力從中間一撕。


    跟我想的一樣,我根本沒辦法撕下去。


    如果從小說的中間,也就是粘著膠水的部份猛撕的話,要把一本厚書拆成“前後兩本”是很可能的。


    但是,要抓住書麵的兩端,像撕一張紙一樣將整本書撕成“破碎不齊的兩塊紙”的話,這簡直無法辦到!就算隻有一百多頁的小說,也絕難如此說撕就撕!


    我撕到雙腕都發疼了,也奈何不了一百多頁的薄書。


    今晚在書店裏遇到的老人,他的腕力真有一套!將一本三百多頁的小說,在大笑間從中扯爛,真是老當益壯得恐怖!


    “怪人。”我喃喃自語後,終於慢慢睡著。


    隔天我一如往常騎腳踏車上學,但是,一如往常的部份,隻到我踩著腳踏車奔出家裏的一刻為止。


    那天,腳踏車的踏板仿佛綁上磚頭,我每踏一步都很吃力,才騎了五分鍾,我在紅綠燈前停下時已是氣喘如牛。


    我猜想,也許我快死了。


    不健康的家庭對青少年的伐害竟是如此之巨,對我的心髒產生致命的老化現象,我爸媽知道以後,不知道會不會讓我在外麵租房子改善病情。


    我胡思亂想著,突然間,我的心跳再度急速蹦跳,我幾乎可以感覺到血管在胸口中擴張的感覺!這感覺似乎跟昨晚在巷子裏沒有兩樣!


    我的眼睛閉了起來,因為汗水從眉毛滴下,刺進眼裏。


    是冷汗。


    我的媽呀,難道我真的有心髒病不成?


    “是冷汗嗎?”


    似曾相識的聲音。


    我張開眼睛,看見昨晚書店裏的怪老人站在馬路旁,認真地問我。


    我有點迷惘,也有點錯愕。


    “不知道,對不起,我要去上學了。”我趕緊踏下踏板,要不然被老人纏上就麻煩了。


    這一踏,滑過了斑馬線,我卻覺得車子瞬間變得好重。


    我往回一看,隻見怪怪的老人坐在我腳踏車的後座,兩隻眼睛正瞪著我看。


    要是你,你會怎麽做?


    停下車,然後痛扁一頓老人嗎?


    我沒有,因為我摔車了。畢竟我受到很大的驚嚇。


    我連尖叫都來不及,車子往左一偏就倒,我的左膝蓋撞到地麵,將褲子劃破了口,我的左手腕也擦傷了。


    老人呢?


    好端端地站在我的旁邊,低著頭問我:“剛剛那是冷汗嗎?”


    這次我也不管尷尬了,畢竟鬼鬼祟祟跳上我的腳踏車,簡直是匪夷所思!簡直是變態!


    第三章


    “你有毛病啊?!”我一拐一拐地將腳踏車扶起,咬著牙斥責怪異的老人。


    老人似乎不關心我的傷勢,更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他隻在意一個問題。


    “你額頭上的汗,是冷汗嗎?”老人的問題平凡無聊,令我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不知道哪個賢哲說過,好的答案來自好的問題,一個平庸的提問,是絕無法帶來精辟回應的。


    這個賢哲說得不錯。


    “是冷汗。你不要再煩我了!”我火大了,語氣卻盡量保持彈性。


    那老人一聽,眼睛都亮了,點著頭道:“很好啊,年紀輕輕的,修為就有基本功了,資質不錯。”


    我·一·點·也·不·爽·鳥·你!


    “不要跟過來啊!”我又跳上腳踏車,這次我邊回頭看老人的動靜,一邊踩著踏板。


    再被嚇一次的話,我的心髒會流濃的。


    我看著若有所思的老人站在街口來回踱步,趕緊上學去。


    真是個倒楣的早晨。


    早自習,我坐在位子上偷偷吃早餐,我的老師是個瘋婆子,她不準學生在早自習時間吃早餐,因為美好的早晨是用來寫考卷跟背單字的。


    “咚咚咚。”我的背上被原子筆刺著。


    “你受傷啦?”後座的女孩子問道。


    是乙晶。


    一個總是喜歡在早自習拿東西刺我,然後跟我偷偷聊天的女孩子。


    你沒猜錯,我是蠻喜歡她的,不過國中生對愛情能有多深的體悟?


    也許是因為班上隻有十一個女生,所以我才會喜歡班上公認第二可愛的女孩子。


    公認第一可愛的女孩,是我好友發誓要得手的女生,所以我想都不敢想。


    “今天早上遇到一個瘋子,居然偷偷跳上我的腳踏車,坐在後麵嚇了我一大跳。”我咬著水煎包,一邊看看教室外麵忙著跟男老師打屁的班導。


    “好倒楣喔,他幹嘛跳上去啊?”乙晶看著我抽屜裏的另一顆水煎包,又說:“有沒有加辣?”


    我照往例,將一杯冰米漿和水煎包遞給乙晶,說:“一點點。”


    我跟乙晶上星期打賭英文月考的成績,賭注是兩個星期的早餐。


    這是我跟乙晶之間的遊戲,賭的多是考試或作文的成績,目前為止的勝負幾乎是一麵倒的局麵,我以三勝十七敗不幸狂輸。


    乙晶接過早餐,又問:“說啊,是什麽樣的瘋子?”


    我將昨晚在書店發生的怪事簡述給乙晶聽,又將今早的鳥事說一遍。


    乙晶奇道:“你在騙我吧?怎麽可能他跳上你的腳踏車,你卻不知道?不是會震動很大?”


    我一楞,說:“對喔!那真是怪怪的,我當時隻是覺得車子突然變得很重,才會回頭的……應該是我最近身體不好,才會感覺不到吧。”


    乙晶說:“那個老人也真是怪,不過他的手勁真大。”


    我點點頭,說:“我昨晚試了幾分鍾,都沒辦法把書裂成兩塊。”


    乙晶嘻嘻一笑,說:“那你真是好狗運,那老人對你是手下留情了。”


    我疑問:“為什麽?”


    乙晶說:“要是那老人躲在你腳踏車後麵,用他的手把你的脖子扭斷的話……”


    我怪道:“不會這麽惡劣吧?我又沒惹到他。”


    這時一隻紙飛機撞上我的腦袋,我看著紙飛機的作者,阿綸,他擠眉弄眼示意我打開飛機。


    我打開用作業紙折成的紙飛機,裏麵寫著“早自修不要談戀愛。ps:小咪忘了帶我的早餐,所以我決定征收你的三明治。”


    我看了阿綸一眼。他可真是眼尖啊。


    我拿起三明治空投向阿綸,阿綸一把就抓住了。


    這裏要提提阿綸。


    阿綸跟阿義是我在班上的好夥伴,阿綸十分早熟,這也許跟他父母早死有關吧,他跟我說過,他早在國小三年級就決定要娶我們班上的小咪了,真是小大人,這份怪異的執著跟那老人有拚。阿義則是阿綸的跟班,很會打架,一次可以吸十根香煙,我跟他打賭,要是他四十歲前沒得肺癌的話,可以跟我討一百萬。不過要是他得肺癌的話,我也不想跟他討什麽。太慘了。


    第四章


    升旗回教室時,我也跟阿綸和阿義說一遍那老人的事。


    “那老人手勁這麽強,很好,叫他來跟我打。”阿義說。每次阿義說話,煙臭味都從他的嘴巴裏流出。我搞不懂他為什麽可以交到女朋友。


    “好歹對方也是個老人耶,你有點自尊心好不好?”阿綸。


    “我真的很衰,膝蓋到現在還在痛,還要爬山路。”我說。我念的學校位在山腰上,真是折磨人。


    說著說著,我的腳步開始沉重了起來。


    又開始了。


    我的呼吸變得混濁,心髒揪了起來。


    阿綸察覺我的腳步淩亂,看著我說:“不舒服啊?你的臉有夠蒼白的!”


    我的額頭刺出冷汗,手心也變得濕濕的。


    “昨晚跟今天早上的感覺——又發作了。”我咬著牙說:“你們先回教室吧。”


    “那保重。”阿義說走就走。


    阿綸笑道:“這一招不錯,我也裝個病,看看小咪會不會關心我。”


    我苦著一張臉,說:“我是真的不舒服,我還在考慮是不是要請假回家咧。”


    阿綸不以為然地說:“你回你那個家養病,隻會英年早逝。”


    我點點頭,說:“那我去醫院一趟吧,照x光看看我心髒是不是有破洞。”


    這時,一雙枯槁的大手用力搭上我的肩,我嚇了一跳,轉過頭來


    竟是早上害我摔了一跤的怪老人!


    我驚嚇之餘,竟忘記生氣還是害怕,隻是傻咚咚地站在原地不動,連嘴巴是不是打開的都不知道。


    阿綸也嚇了一跳,但他馬上就喝道:“你幹什麽?”立刻將我拉了過去,問:“是不是這個怪老頭?”


    我點點頭,我想我當時是很憤怒的。我看著突然出現的老人,他仍穿著破舊的綠色唐裝,汙垢混濁了他的臉,卻藏不住他喜悅不勝的眼神。


    “你到底想怎樣?”我有氣無力地說。


    “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老人端詳著我。


    我猛力點頭,說:“每次我看到你就不舒服,所以請你不要再來煩我了,你推薦的書我再會去看的。”這時我們的身邊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圍過來,好奇地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老人搔搔頭,笑著說:“那現在好點了嗎?”


    又是個笨問題!


    當我正要發怒時,身體卻一下子放鬆起來,好像泡在水裏一樣舒服,心髒也掙脫出莫名的壓力。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麽,卻聽見阿綸說:“老伯伯,請你不要再煩他了,我們等一下就要上課了。”


    老人好像沒聽見阿綸說話,隻是熱切地看著我。


    我隻好勉強點點頭,說:“突然好很多了。”


    老人欣喜若狂,抓著我的雙臂大聲問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你拜我為師吧!快跪下來!”


    這次我一點猶豫、一點遲疑都沒有,大叫:“拜個屁!”


    老人一楞,也跟著大叫道:“快求求我教你武功!然後我再假裝考慮一下!”


    我的手臂被老人捏得痛極,一時卻掙脫不開,但嘴巴可沒被摀著。我大叫:“你這個瘋子教我什麽武功!教我發瘋啊!”


    阿綸大罵:“死老頭有種別走!我有個朋友專門打架的!”說完轉身跑去找阿義。


    老人不理會圍觀的同學,慎重地看著我說:“你資質很高啊!但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教你武功,讓我看看你的誠心吧。”


    我勃然大怒,狂吼:“你在瘋什麽?!我才沒求你教!”


    老人歪著頭,傻氣地說:“看在你這麽誠心誠意,那就跪在我旁邊三天三夜,讓我仔細斟酌思量。”


    我雙手被抓,於是一腳踢向老人的肚子,大叫:“誰去叫訓導主任過來啦!”


    老人被我一腳踹在肚子上,卻恍無其事般說:“這一腳剛柔不分,亂中無序,可見你自己盲練不進,是謂裹足不前,徒務近功,的確是欠缺良師教導。”


    我怒極,一腳踢向老人的足徑骨,卻見老人飛快抬腳、縮膝、輕踢,破舊的鞋子正好跟我踢出的腳底貼在一起。


    老人搖搖頭歎道:“這一腳攻其有備,是謂大錯特錯,錯後未能補過,更是錯上加錯,若要無錯,至少得跟我學上一年淩霄畫步蹤。”


    “畫你媽!”


    阿義抽著煙,低著頭,眼神極為陰狠地走過來。


    阿綸好意說道:“老伯你還不快走,我朋友很無恥的,連小孩子都揍。”


    老人看著阿義,說:“年少氣盛是兵家大忌,乃走火入魔先兆矣。”


    阿義推開阿綸,狠狠地說:“放開紹淵,不然把你葬在那棵樹下。”


    阿義指著走廊旁的鳳凰木,所有旁觀的人都竊笑不矣,還有人幫忙把風。


    老人歎了口氣,鬆開了我,說:“那你改天再來拜師吧,我住在……”


    阿義把煙彈向老人的臉上,一拳扁向老人的小腹,老人受痛蹲下,阿義猛然一腳踢在老人臉上,大喝:“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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