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後,阿文得意洋洋找到成哥。


    “你小子牛批啊,這都能讓你發現秘訣。”


    “我把這些遊戲廳的水果機掃蕩一空,有6000多呢!考駕照錢有了。”


    成哥麵無表情:“拿來。”


    “什麽啊?”


    “紙條。”


    阿文連忙拿出紙條,成哥接過撕得粉碎,扔進魚塘裏麵。


    阿文說:“扔了幹嘛?”


    成哥冷冷地說道:“你想找死就直說,我送你一程。”


    “要是被那些老板發現,你想想會有什麽後果?”


    “我是好心幫你,你在這大呼小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腦子進水了嗎?”


    阿文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見。”


    成哥:“把它忘記吧,以後都不要去了,對大家都好。”


    “還有,考駕照不準用這個錢。”


    阿文奇道:“怎麽不能用哦?”


    “你整天在地裏,沒有出去賺錢,到時候你媽問起來怎麽說?”


    “實話實說啊!”


    成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你小子真的是榆木腦袋少根筋,說了還不信。”


    “你必須哭著喊著求著要錢學駕照,懂嗎?”


    “以你媽那個大嘴巴性格,過不了幾天全村都知道了。”


    “被那些老板聽到,保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錢到時候開車,不管燒氣還是燒油,我們一人出一半充卡。”


    “你也可以分幾個月上交給你媽,就說跑車賺的錢。”


    “或者你把它留著自己花。”


    “這下明白了吧。走,刷題去。”


    阿文:“我明白了,成仔你真是個機靈鬼啊!佩服佩服!”


    舅媽出來隻看見兩人背影。


    不由得在後麵咒罵幾句。


    “白天睡到中午起,晚上家裏不見人。”


    “家裏的事也不伸手幫一下,一天天不知道搞些什麽。。。”


    晚上成哥回來,舅媽實在受不了他,就說:“還知道回來啊?又去哪裏玩了,飯都不要吃了嗎?”


    表哥說:“我和阿文去學考駕照,科目一要考理論知識,所以去刷題了。”


    舅媽臉上這才陰轉晴:“對嘛,起碼學一門技術。”


    “至少以後有個飯碗,生活不用發愁。”


    “老是在家裏躺著怎麽行,得出去看看。”


    在舅媽不斷的嘮嘮叨叨中,表哥去堂屋吃飯了。


    ...


    我們正在說著呢,長阿姨全家過來了。


    長阿姨笑著說:“媽,我們回來了,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外婆說:“都還好,你們過來坐吧,吃點水果。”


    我起身喊道:“長阿姨好,大姨夫好。中秋節快樂,表弟你也過來坐。”


    秋香姐也起身打了招呼,表弟隻是撇了撇嘴,回了一個字“嗯。”


    他往椅子上坐去,離我們很遠。


    看樣子並不是很高興。


    接著就拿手機玩了起來。


    我那時候還沒有手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長阿姨拿出一個紅包,往外婆上衣口袋裏塞。


    外婆說不用,你們也不容易。


    長阿姨說:“過節也不知道買啥送給媽,給點錢你自己買身衣服穿吧。”


    外婆就不再推辭。


    長阿姨問外婆:“門口的寶馬車真不錯,誰買的?”


    外婆說:“成伢子新買的。”


    長阿姨說:“那這伢子混得不錯啊,都開上豪車了。”


    “讓大姨夫去買掛鞭炮慶祝一下。”


    大姨夫說:“”應該的,畢竟是豪車。我先去跟大哥大嫂打個招呼。”


    說著他就往廚房走去。


    進了廚房,舅媽在灶台前麵燒火,舅舅在切菜。


    大姨夫說道:“大哥大嫂中秋好啊,恭喜你崽買了那麽好的車。”


    舅媽說:“中秋好,這都是他自己出的錢,我們一分錢沒出。”


    舅媽心情很不錯。


    大姨夫:“這小子出息了啊,有前途。大哥,過節不好買什麽,這200塊錢一點小小意思你收下。”


    舅舅推辭:“這怎麽行,你們不用破費的。”


    大姨夫說:“沒事,我去買掛鞭炮很快就回來。”


    說著就從後門出去了。


    我問舅媽要幫忙不,她說你去陪陪長阿姨他們,這裏有我就行。


    我進到堂屋的時候,外婆正握著長阿姨的手,不斷端詳著說:“自己還好不,看你都瘦了。”


    長阿姨說:“就是身體不好,一到陰天下雨就頭痛,胳膊肘發麻腳抽筋。”


    “醫生說是老風濕了。”


    外婆恨恨地說:“你大哥跟你差不多,都是那個老鬼害了你們。”


    外婆說的老鬼是指我們外公。


    我對外公幾乎沒有什麽印象,因為他都過世十多年了。


    外公有一兒四女。


    兒子就是舅舅,大女兒就是長阿姨,嫁在瀏陽市區。


    二女兒偉姨,嫁在南鄉西岸村。


    三女兒是我媽,嫁在長禾村。


    四女兒紅姨,遠嫁在深圳。


    那時家裏前麵有三間房,中間堂屋,兩邊各一個房間。


    後麵和現在是一樣的,一個房間舅舅睡。


    廚房和廁所都沒變化。


    外公外婆睡前麵左邊房間,阿姨他們睡前麵右邊房間。


    在舅舅他們小時候還是搞集體,全村人大家一起上。


    種地,修路,開溝挖渠,挑土,一起吃大鍋飯。


    老人,婦女都得上,沒有什麽特殊,一視同仁。


    每家出一個勞動力,吃一頓午飯,就是窩窩頭。


    生產隊實行“人七勞三”。


    就是分糧食時,按照人頭多少分70%,按照勞動力出工記工分分30%。


    然而外公嗜酒如命,天天都要打酒喝。


    家裏窮的叮當響,米缸裏經常空空如也。


    他喝醉了就隻能外婆頂替去上工。


    隊裏分的那點糧食,兩大五小七張嘴根本不夠吃。


    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後來村集體解散,村裏把集體土地全部分到各家各戶,以抓鬮的形式抽簽。


    家裏分到了2畝左右的地。


    運氣不好沒抽到近的土地,離家往西有差不多300多米,而且不是連在一起的地。


    外婆於是帶著幾個孩子撲在地裏刨食。


    大的那塊種菜,小點的地種紅薯。


    外婆她們負責種菜,澆水,施肥,采收。


    外公則和舅舅用平板車把菜拉到東街口去賣。


    當時還沒有農貿市場,菜農們就在狹窄的街邊擺攤。


    隨著菜的不斷賣出,兜裏漸漸鼓起來了。


    很快舅舅和長阿姨到了上學的年紀。


    外婆就決定讓他們去學校讀書。


    說好歹要讀點書,總不能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吧?


    外公一臉不情願,從他兜裏掏錢就是從他身上割肉,要他老命一樣。


    最終舅舅和長阿姨還是去學校上課去了。


    鼓起的腰包又癟了。


    這影響了外公買酒喝,讓他脾氣越發暴躁。


    看什麽都不順眼,逮誰都要罵幾句。


    吃的菜是煮的紅薯葉子或紅薯苗,清亮亮的沒有一點油星子。


    或者是賣剩下的菜。


    米飯是沒有的,就是紅薯絲。


    紅薯苗子還要掐著算,不能摘太多,否則地下不會結紅薯。


    煤油燈的芯子,隻點一根怕廢油,過了晚上8點半就吹滅了。


    衣服2年,3年都不會買的。


    老二穿不了給老三,老三穿了老四穿,到老五那裏,已經滿是補丁了。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家裏娃娃多,難免會有爭吵磕碰。


    外公信奉棍棒出孝子。


    他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打,用拇指粗的竹條,往身上狠狠的抽。


    仿佛那不是他的兒女,而是仇人一樣。


    外婆忍不住護著,他發酒瘋時連外婆都打。


    打了幾回,家裏安靜了。


    孩子們都不敢大聲說話,都小心翼翼以免再遭來毒打。


    打老婆孩子的男人隻會窩裏橫。


    外婆不想和他過下去,卻舍不得幾個孩子,又能怎麽辦呢?


    她看丟掉的菜葉菜梆子可惜,就養了2隻母雞。


    母雞下的蛋幾個娃輪流煮著吃。


    孩子們眼巴巴看著母雞,隻恨它不能一天下倆個蛋。


    要在地裏幹活,肚子裏沒有油水哪行?


    外婆經常都餓得咕咕叫。


    外公有點錢就喝酒,喝醉了酒品賊差。


    發酒瘋罵人打人,拿到什麽就劈頭蓋臉往身上打。


    我媽說她肩膀都挨了好幾回扁擔。


    2個大的孩子讀書,外婆就讓外公下地幹活,老三管後麵2個小的,自己出去找事做。


    她在食品廠找到了工作。


    切薑絲,薑片,切刀把豆,切荷蘭豆。。。


    中午再回家做午飯,自己隨意扒拉幾口又去做事了。


    很快生活有了起色,米缸有了粗糙的調和米。


    這個米煮熟後比較硬,有點梗喉嚨,難以下咽。


    但煮粥還是不錯的。


    孩子們終於能到喝白米粥了。


    油壺裏也有了菜籽油,隻是每次炒菜都隻敢放小半勺。。。


    但魚和肉還是沒有影子。


    因為偉姨也開始上學了。


    家裏經濟愈發窘迫起來。


    畢竟外婆能掙到的錢實在不多。


    日子越發難過起來,捉襟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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