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的聲音,十分的響亮,路過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花廳裏的長孫翊,尚不知自己“威逼”淇王府退步的惡名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在實在無法讓陸管事停止嚎哭,又不能殺了陸管事的情況下,他準備打道回府。


    卻在出門的必經之路,看到長孫燾正抱著一堆蠟燭元寶,吩咐下人給淇王府掛上縞素。


    長孫翊滿心疑惑,走過去問道:“皇叔,您這是在做什麽?”


    長孫燾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抬頭仰望天空,似要流下三千傷心淚:“太子,是你啊!來,隨本王給那未出生的孩兒送行。”


    “皇叔!”太子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他不讚同地道,“那隻是個未出生的孩子,何須如此大動幹戈,您是親王之身,在家行此祭拜之事不符規矩,禦史們會對您口誅筆伐!”


    長孫燾抱著元寶蠟燭,不敢置信地望著長孫燾,一字一句地道:“太子,那是你短命的弟弟,本王黑發人送沒發人,你怎麽能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你真是太令本王失望了!”


    長孫燾痛心疾首地詰問長孫翊時,長孫策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悲痛萬分地道:“皇叔,驟聞皇嬸逢此無妄之災,侄兒實在心痛,這是侄兒府上珍藏的百年老山參,還有雪蓮靈芝等補品,侄兒都給帶來了,希望皇嬸能早日康複。”


    說著,十數個下人端著大大小小的盒子魚貫而入,很快就把淇王府的花廳擺滿。


    “口不應心,恬不知恥。”長孫翊嘟噥了一聲。


    長孫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恬不知恥的他擠出兩滴眼淚,他伸出手,一個平安符被紅繩係著,隨風四處擺動。


    “侄兒天一亮就去普澤寺替未出生的弟弟做了場法事,主持給了侄兒這個平安符,說是係在皇嬸的床頭,能保弟弟早日成仙,皇叔,侄兒的心痛不亞於您,但無論如何,還請您節哀,皇嬸能仰仗的,也隻有您了!”


    長孫翊再好的涵養,也被長孫策這聲情並茂的演繹震驚了——天啊!這何止不要臉!簡直屁股都不要了!


    長孫燾騰出一隻手接過平安符,又拍了拍長孫策的肩膀,一臉欣慰地道:“老二,你是個懂事的。”


    “皇叔,來,讓老二幫您拿,老二和您一起送弟弟一程。”長孫策連忙去接長孫燾手裏的東西,落後長孫燾半步,畢恭畢敬地跟著,最後,還回過頭輕輕地睨了長孫翊一眼。


    那眼神,就像爭糖果勝了的孩子。


    長孫翊笑了,笑得十分耐人尋味,仿佛在嘲笑長孫策自稱自己是“老二”。


    不管怎麽說,長孫燾明顯不想理會長孫翊,他也識趣,甩了個袖子就離開了,直奔宮中麵聖,還以為可以趁機狀告淇王一個無禮之罪。


    誰知嘉佑帝一看見他,登時就把奏折扔他臉上,怒不可遏:“混賬東西,這就是你辦的事!讓你去找淇王和解,你反而去淇王府充當大爺,你是嫌臉皮厚到可以當地搓是吧?!朕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兒子,真是丟到溝裏去,給蛆蟲看笑話!”


    長孫翊一怔,他微微低著頭,眼底劃過一絲不服,被嘉佑帝捕捉到了。


    “你個崽種!”嘉佑帝怒不可遏,“現在是那江太傅的娘們刺殺淇王妃,還害得人家小產!就算是邪魔歪道都知道錯在江家,你竟然還打著仗勢欺人的主意,打也就罷了,但仗勢欺人都做不好,現在弄得人盡皆知,你腦子是被蟲蛀了嗎?現在給朕滾下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長孫翊不敢頂嘴,更不敢露出任何不滿之色,連忙手腳並用地退了下去。


    “衛殊!”嘉佑帝猶未解氣,一掌拍在禦案上,“老二在哪裏?”


    “在您褲襠……”衛殊驚覺不對,連忙改口,“回稟陛下,淇王府此時正替未出生的小世子舉辦喪禮,二皇子在淇王身邊打下手。”


    “哈哈……衛殊,你做得好,自從有了麒麟衛,朕的眼睛仿佛無處不在,誰對朕忠心,誰想和朕耍心眼,朕全都一清二楚,如此,朕便可以除去那些忤逆奸佞之人,高枕無憂了。”嘉佑帝的怒火消了大半,他拍了拍龍椅的扶手,站起來,看向那塊正大光明的牌匾,眼神睥睨,“不過這個老二,也太不爭氣了,朕的這兩個兒子,都不成行啊!”


    衛殊垂首,沒有搭話,嘉佑帝扔了塊令牌給他,道:“你是朕最忠心的狗,將成為朕控製群臣最有力的爪牙,朕信得過一條狗的忠心,拿著,這是京城守備十萬大軍的令牌,這裏頭,有的是淇王紮在裏麵的根,就算朕收了兵符,也不敢保證他們全都忠心朕,你差事辦得好,朕把此事交給你,什麽時候把裏麵的雜草都拔幹淨,什麽時候朕就把兵符給你,衛殊,朕信你比信兩個兒子還要多,你可別讓朕失望!”


    衛殊接過令牌,謝恩後便一言不發,嘉佑帝見他這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淇王府裏,滿目縞素,隨風揚起的白麻布,縹緲如煙。


    陸管事眼裏映著白,他拍了拍阿六的肩膀,歎了口氣:“原來不要臉這般有用,小六,老夫受教了。”


    阿六甩開他的手,不高興地道:“您這話我阿六不愛聽,什麽叫不要臉,我那是為主子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從您嘴裏一說,滋味全變了!”


    陸管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擦過額上的冷汗,有些疲憊地走開了:“這些貴人,最好別在上門。”


    阿六揉了揉屁股:“這種事,千萬別在發生。”


    太後來過一次後,長孫燾心情似乎很不好,他回到知止居,便坐在回廊上,靠著柱子看遠方的天色。


    虞清歡從蒼梧手裏,接過一件披風,輕輕地披在長孫燾身上,他穿了暗紅色衣袍,披風是玄色的,鑲了墨狐的領子,上段還用金線勾勒祥雲紋路,神光雲蔚,氣質高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也是最孤單的神。


    “坐會兒?”長孫燾伸手去她,抬眸迎上她的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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