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師的問題,叫司馬玄陌瞬間怔在當場。


    這叫他如何回答?


    養育之恩不能不報,但是他也不能因為這份恩情,就成了是非不分之人。


    他能為了報答養育之恩,就把是非觀念與父母生前的教誨統統拋之腦後麽?


    雲斐把他往外拽,他用力甩開了雲斐的手。


    陸明瑜走到他麵前:“表哥,我想讓你知曉,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是對的。”


    說完,陸明瑜把長孫燾拉了出去。


    南宮綏綏給雲斐使了個眼色,兩人也隨後走了出去,留給司馬玄陌足夠的空間,交給他和命師好好談談。


    外麵,長孫燾一瞬不瞬地看向陸明瑜:“這種結果,你真的半分沒有預料到?怎麽就輕易將表哥給叫了過來。”


    陸明瑜道:“確實沒預料到,但有過這種情況的猜想,不過我的確在放任這事的發生。”


    “命師找上表哥,這是遲早的事情,趁命師沒有害更多的人前,讓表哥把他的恩情還了,這樣表哥的心裏,也就不會有那麽大的愧疚。”


    “否則,要是等到命師把表哥身邊親近的人一個個傷害幹淨,表哥會陷入更深的矛盾之中。”


    “選擇親如父親的師父,就對不起身邊的人,選擇身邊的人,就會愧對於養育他的師父。”


    長孫燾歎了口氣:“這事太突然,表哥根本猝不及防,你雖然是在為表哥打算,但是別讓他一下子就麵臨這種情況,要是辦砸了,就算表哥不怪你,你心底也過意不去。”


    陸明瑜勾住長孫燾的手臂,把腦袋靠了上去:“我已經不止一次告訴表哥,他可能會遇到這種情況。”


    “但想象和現實總是不一樣,或許他心底很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等到事情來臨時,決定可能隨時都會變的吧!不過不管表哥如何做,我都支持他。”


    “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抓到命師,如果今日放他走,不確定什麽時候才能再次抓到他。”


    長孫燾拍拍她的腦袋:“別這麽想,我們抓到命師,未必有什麽用,但盡早解開表哥的心結,才是最重要的。”


    南宮綏綏聽到兩人的談話,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這邊還有另外一位表哥的感受要顧及。”


    雲斐聳聳肩:“我沒事。”


    他雖然痛恨命師向小蘭花下手,但陸明瑜救了他和小蘭花,他不能那麽自私,隻想到小蘭花。


    畢竟他該顧及的人,越來越多了。


    更何況,他相信長孫燾他們想要解決命師的心,一定不比他少,他們尚且能為親人隱忍,那他偶爾退讓一次又如何?


    當然,這都是建立在小蘭花沒出事的前提上。


    否則,便是天塌了,他也會給小蘭花頂著。


    而對於南宮綏綏而言,她的仇人很明確,便是害死祖父的帝釋天,命師一事上,她會聽從他們的決定,不會有什麽意見。


    幾人算是達成了共識。


    ……


    裏邊。


    司馬玄陌怔怔的站在那裏,直到現在都沒有回過神來。


    命師見他這副模樣,聲音放軟:“你我師徒情分一場,今日無論為師能不能因為你而得以安全離開,為師都不會責怪你。”


    這話看是退步,實則是以退為進。


    司馬玄陌要是不救他,那成什麽了?


    然而命師忘了,司馬玄陌的腦子可能缺根弦,你要是不直白地講,他很難透過字麵,去領悟背後藏著的真實含義。


    當命師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望著命師許久,眼眶微紅:“師父……我明明,明明親手埋了你……還用的是楠木,我親自釘的棺材釘,數十根尺長的棺材釘,數十根……”


    竟是把剛剛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仿佛要是命師不解釋此時為何還鮮活地站在他麵前,無論命師說多少話,他都不會聽進去似的。


    命師依舊是那副和藹的表情,隻是不知道心底究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當時你長大了,而為師已經不再年輕,更何況為師還掛念著你師兄的事情,若是不假死,你怎能幹脆利落地放下一切,走向屬於你該有的生活?”


    司馬玄陌聞言,也沒有說信還是不信。


    隻是又問:“棺材裏悶麽?那麽重的棺材板,你是怎麽掀開的?”


    命師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


    不知是雲斐傷了他,還是給司馬玄陌氣的。


    咳了好半響,這才反問:“玄陌,你覺得為師假死,會沒有任何應對這方麵的辦法麽?”


    司馬玄陌還問:“你假死前,就留了那麽些雲裏霧裏的臨終遺言,要是我準備火葬你,你會在我準備點火時,突然跳起來麽?”


    命師的胸\/口,肉眼可見的劇烈起伏。


    他默了半響,道:“你是個好孩子,為師篤定你不會那樣做,因為為師告訴過你,為師怕火,你是不會燒了為師的。”


    司馬玄陌的問題就沒停過:“你我師徒相依為命那麽多年,你身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你讓誰給你刨的墳,把你從墳裏刨出來?”


    命師已經不回答了。


    看得出來,他怒火中燒。


    這個時候是問這些問題的事情麽?


    見命師不回答,司馬玄陌慢慢向石室靠近。


    他忽然撩起衣擺,跪在命師麵前:“十數年,我原本以為,我是師父唯一的依靠,但沒想到,師父還有能為你拔下數十根鐵釘,把你從墳裏刨出來的人。”


    “足以可見,師父對我並沒有我認為的那般坦誠,假死、消失……躲在幕後,可見師父做足了準備,而我卻被瞞在鼓裏。”


    “師父救命與撫養之恩無以為報,但此時此刻確認師父其實沒有多在意我,甚至還會把我算計,那我對師父的愧疚,也就沒有那麽深了。”


    “今日我放你走,但是我們師徒情緣就此斷絕,日後見麵,若師父回歸正道,那麽我依舊尊您一聲師父。”


    “若師父仍在邪道\/上越走越遠,那麽你我師徒隻能刀劍相向了!”


    司馬玄陌說完,認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命師望著這個傻徒弟,露出一個極為複雜的表情。


    這表情中,有著幾分欣慰。


    也不全傻,有時候腦子這東西,他不僅有,而且還相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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