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下的時候,天色已晚。海麵風平浪靜,水麵染上一層絢麗的夕陽,波光滿盈之上,橙紫與深藍交接,像濃墨重彩的油畫一般。風是微微潮濕的,有海水淡淡的腥味,帶著季風的冷冽。冬季是海邊旅遊的淡季,沙灘上的遊人也稀稀落落,三兩個並肩行走,時不時幾下傳來朗聲的笑。謝遙:“能遊泳麽?”顏洲:“男朋友,現在冬天。”謝遙揉了下鼻子,“哦”了一聲。顏洲:“但是可以吃海鮮,還可以看日出和日落,還是挺漂亮的。”謝遙:“那我們明天早點起來吧。”顏洲輕車熟路地找到他老家親戚開的旅店。旅店規模跟邊上其他的一比,明顯要小許多,但內部環境卻精巧,氛圍也做的很文藝。一樓有吧台,飲料酒水應有盡有,頭頂一盞暖黃的幽幽的燈,深色的木質樓梯旋轉上去通向二樓,邊上架子上摞著成堆的雜誌和書籍。顏洲來到吧台前,衝正背過身做飲料的一個男人喊了句:“劉叔!”那人轉過頭,驚喜道:“小洲啊,你們來得這麽早?我聽電話還以為你們要半夜才能到呢?”顏洲:“本來以為會堵車。”謝遙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應該是老板的人,中年,蓄著短而精神的胡子,木質框架的眼鏡下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白色的毛衣襯得人有幾分謙和優雅的氣質。被叫“劉叔”的男人目光落在謝遙身上,對視了一下,轉頭笑著問顏洲:“你帶來的朋友?”顏洲點點頭,介紹道:“謝遙。”劉叔:“哪個遙?”謝遙:“遙遠的遙。”劉叔笑道:“名字很好記。”他低頭從抽屜裏取出鑰匙,遞給顏洲:“房間三樓,走廊靠盡頭。有一扇落地窗,風景不錯。特地給你小子留的。”顏洲跟謝遙正準備上樓,劉叔把顏洲喊著讓他去後院幫個忙,謝遙接過兩個人的包,就先上樓等著了。房門一推開,撲麵的就是一股清涼透骨的海風,謝遙過去把正在通風的窗戶合上,然後目光落在房間裏唯一一張大床上。他心生些疑惑。一般的店家看到他們兩個人來,不應該都是安排兩張單人床的雙人間麽?顏洲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他們洗了把臉,就下樓去吃晚飯。晚飯劉叔準備了旅客來b市必吃的海鮮,說都是附近漁民剛捕上來的,十分新鮮。海鮮味美,汁水清淡,煮的火候也恰到好處,謝遙光螺螺就吃了一大盤,堆積得像做小山一樣。他一直都隻在表情包上看到皮皮蝦,這回兒遇到了真的皮皮蝦,盯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開始吃,顏洲隻好幫他把蝦的脊背撥開,沿著中線一抹,把蝦肉給他剔出來。劉叔從外麵抽完一支煙回來,就看到顏洲把一截蝦肉丟進謝遙碗裏,謝遙則拿著牙簽皺著眉,在跟一隻倔強縮頭的螺螺做鬥爭。劉叔笑盈盈道:“味道怎麽樣?”謝遙嘴裏塞著東西,邊點頭邊含糊道:“很好吃,好久沒吃海鮮了。”劉叔:“這海鮮是顏洲叮囑後廚燒的,說你吃葷的喜歡口味淡,胡椒花椒一概的都沒放。”謝遙詫異了下,看了顏洲一眼,腳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顏洲抬眼:“怎麽了?”謝遙繼續埋頭苦吃,含糊道:“沒啥。”顏洲把飲料遞給他:“您慢點吃行嗎,又沒人跟你搶……”劉叔看了他倆一眼沒說話,回頭去吧台給客人做奶茶去了。等顏洲去後麵洗手時,劉叔來桌子這邊把多餘的盤子收走,問謝遙道:“房間還習慣麽?”謝遙擦擦手,禮貌道:“都挺好的。”劉叔點頭,走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你是小洲男朋友吧。”謝遙一愣:“他說了嗎?”劉叔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卻搖搖頭:“沒。不過之前他跟我說過,下次要帶喜歡的人來。”沒等謝遙回答,劉叔已經端著盤子走去後廚了。顏洲回來後,謝遙把事情跟他說了下,顏洲點點頭:“我是這麽說過。”顏洲:“小時候我們老家就是隔壁的院子,我認識劉叔很久了,不過有段時間我跟他發了火,還說再也不來這裏找他玩。”謝遙:“為什麽發火?”顏洲:“他看人很細致,你多跟他相處就知道了。當時記不得是因為什麽事情了,他發現我性向可能有點不對勁,開玩笑似的點破,說了我兩句,我就生氣了。”顏洲頓了下:“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自己有點慌亂和茫然,也不知道怎麽表達這種鬱悶,就直接跟他發火了,把他電話直接拉黑。後麵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幼稚,又把他拉回來了。”謝遙“嘖嘖”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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