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烏雲壓得很低很低,仿佛抬手就能觸摸到,讓人隱隱有種窒息的感覺。


    一片昏暗中,天地間猛然一亮,第九道雷劫自天際落下,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


    趙自成一身衣袍破破爛爛,三千青絲肆意飄揚,那張臉在雷光的映照下滿是堅毅之色。


    他五歲起就跟著師父修行,自幼根骨絕佳,十歲不到就修至結丹,十六歲便問鼎紫丹九紋,二十二歲便證得元嬰大道,貴為混元宗當代第一天驕,壓得無數同輩人抬不起頭。


    三十歲那年他師父羽化,那老頭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他身上,臨羽化前還給他說,“天下眾生,生生死死,就宛如那蜉蝣一夢,任你有才高八鬥之學,移山填海之能,不證那長生大道蛻凡為仙,終究都是虛妄一場。”


    至今他還記得師父臨羽化前給他說的這句話,記得師父說這話時那滄桑而又飽受風霜的蒼老樣子。


    每年到師父的祭日,他都會去師父的墓碑前說說話,他就如以前那樣沒大沒小地給師父說,“老頭,你在下麵等著,終有一日你徒弟我會登上那天門,證那長生大道蛻凡為仙,到時候就去陰曹地府找你這老小子,讓那陰兵陰將閻王老兒都看看,你有一個仙人徒弟。”


    成仙,成仙,這是他自成畢生的追求,是他對師父的承諾,更是這天下所有修士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任你才高八鬥移山填海,不證那長生大道蛻凡為仙,終究全都是虛妄一場。


    此時看著天際落下的那第九道雷劫,看著那天道問心劫,趙自成長嘯一聲憤然迎上。


    吾之道心堅不可摧,問心雷劫何足道載!


    雷劫帶來的各種幻象紛至而來,一瞬間好似經曆上百世輪回。


    人生三十起起伏,紅顏知己長相伴,兒女膝前笑語喧,勸吾棄仙泯道心,長劍出鞘當斬之!


    身陷囹圄百餘年,暗無天日蛇鼠伴,皮開肉綻無窮苦,蛻凡道心不可摧,再複百年又如何!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視凡人如螻蟻,不成仙終是虛妄。


    千轉輪回,無盡蹉跎,吾之道心自始終如一。


    第九道雷劫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他恍惚的眼眸逐漸變得堅毅,長袍衣擺肆意飄揚。


    雷劫已過,成仙近在咫尺。


    體內靈力十不存一,他於虛空矗立,一步一步向著雲端的那道天門邁步走去。


    混元宗的那個老瘋子,不知何時來到了主峰的道場。


    老瘋子瘋瘋癲癲,望著遠方天際七彩仙光中的那道天門,臉上的神情狂熱而又瘋魔。


    “南天門...白玉京,七仙女......”他聲音低沉沙啞而癲狂,癡迷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南天門,白玉京,七仙女,成仙...成仙......啊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那癡迷而又癲狂的大笑,老瘋子眼角逐漸流出兩行淚,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驚恐而又悲憤,哭嚎著喊道:“騙局,騙局,一切都是騙局,怪物......怪物啊......都被吃了,全都被吃了......不要成仙.....不要成仙嗚嗚嗚......”


    雷雲還為徹底散去,天地間一片蒼涼,長風呼嘯中那老瘋子老淚縱橫,瘋魔般哭嚎著。


    幾個混元宗的峰主和執事,閃身去將老瘋子控製住,不讓他繼續瘋言瘋語。


    虛空中的趙自成,當然聽到了老瘋子的瘋言瘋語,但他那堅不可摧的道心,又豈會因為幾句瘋話就動搖。


    他要成仙,他要證得長生大道,他要去陰曹地府見那老小子,告訴那老小子自己成仙了,告訴他他有一個仙人徒弟。


    他仿佛已經能想到師父見到自己成仙後的樣子,那老小子絕對會揚眉吐氣,對著陰兵陰將吹噓自己這個徒弟在沒成仙之前是多麽多麽厲害,多麽多麽天才絕豔。


    心裏這樣想著,趙自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七彩仙光氤氳的天門越來越近,隱約都能聽到仙鶴祥瑞的鳴啼。


    趙自成並不知道,此時他身旁跟著一個鬼,一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鬼。


    這個鬼不是別人,赫然正是陳曦。


    平日裏的時候,在這方世界往天上飛出一定高度,他就會被一層空氣牆擋住。


    如今天門出現,他原本也隻是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跟著趙自成登天門,讓他沒想到的是還真就可以,那層空氣牆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自己身為這個時空的“局外人”,無法對這方世界造成任何影響,這方世界的人也無法看到自己。


    相信就算是登入天門見到仙人,那些仙人應該也看不到自己。


    天門越來越近,七彩仙光也越來越絢麗。


    等靠近到一定距離,能透過那扇宏偉的天門,看到天門內的世界。


    祥雲多多,南天門,各種神仙府邸,仙宮瓊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曦莫名覺得天門內的仙界有些古怪,但究竟哪裏古怪他卻又說不上來。


    趙自成那張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臉上,在此時也忍不住露出激動之色。


    成仙,成仙,跨入那道七彩仙光氤氳的天門便可成仙。


    ‘老頭子,等著我,你徒兒我呐,這就要成仙了。’


    趙自成的速度突然加快,直奔天門而去。


    陳曦悄無聲息地跟在他旁邊,臉上帶著好奇和探尋。


    很快,一人一鬼便來到天門前。


    跨入天門時,陳曦沒任何反應,不過他旁邊的趙自成,身上卻是浮現了道道仙光。


    趙自成體內的靈海,還有他周身的法力,在這一刻快速開始蛻變,一點一點化為神聖的仙力。


    在仙力的洗滌之下,他的肉身也在快速發生改變。


    成仙,自己終於要成仙了,好洶湧好澎湃的力量......


    當徹底穿過天門,當徹底來到仙界,趙自成臉上的微笑逐漸變得有些僵硬。


    陣陣陰風撲麵而來,攜帶著詭異而又陰暗的氣息。


    先前在天門外所看到的畫麵,在此時全都紛紛大變樣。


    七彩祥雲全都消失不見,化作陰暗壓抑的灰雲。


    白玉堆砌的天宮入口破敗不堪,寫著“南天門”三個字的牌匾,被隨意丟棄在白玉地麵上斷成好幾節。


    往遠處眺望,腐朽破敗的仙宮瓊宇透露著邪氣,成為廢墟的神仙府邸破敗蒼涼。


    大量的雲霧縈繞中,隱約有巨大的黑色輪廓在蠕動,詭異荒誕中帶著驚悚,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不正常,變得壓抑扭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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