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疼痛,摧心蝕骨。


    許純良感覺自己雙腿中的骨骼已經碎了。


    在他身邊,老年許純良張開了背後的翅膀,一張長滿暗金色瘤體的老臉漲的通紅,黑色的飄帶圍著他飛快的飛舞著,幫他抵抗著那足以壓垮他的規矩力量。


    他歪著腦袋看著周身碎裂的許純良,一字一句的鼓勵道:


    “小子,撐住了!”


    “你要崩了,我們幾個也得崩!”


    小孩兒許純良的身體被壓成了一張烙餅一樣的巨大而纖薄的皮,緊緊的貼在地上,一張臉別扭的開口吆喝道:“哥哥!撐住啊!”


    “你不是一般人,你很厲害的!這壓力雖然強大,但你不能臣服!”


    “你永遠不能臣服。”


    在他懷中,小姑娘轉頭看著他胸膛上裂開的縫隙,順著縫隙看到了他同樣裂開的肋骨,以及肋骨縫隙中,那個同樣布滿了裂縫的心髒。臉上滿是疑惑。


    她似乎在好奇,為什麽爹爹的身體會破碎成這樣。


    為什麽爹爹的身體都破碎成這樣了,還依舊站在那裏?


    ……


    疼痛不斷侵蝕著許純良,身體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疼痛,意識中感受到的無力,讓站在大坑中的許純良搖搖欲墜。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穩穩的站在那個坑中。


    在麵對著這一個國度千年來的規矩力量時,盡管他剛剛在想明白這力量本質時生出了一絲恐懼,盡管他隻有一個人。一具瀕臨碎裂的身體,卻依舊堅韌的頂著這似乎足以將仙神的肩膀都壓塌的重量,穩穩得站在那裏。


    因為就在他即將砸在地麵上時,他想到了一些身影,一些人。


    那些人在麵對同樣數千年的枷鎖和規矩時,連自己現在身上這強大的力量都沒有,卻切切實實的通過百年奮鬥,砸碎了這枷鎖,讓人們記住了三個字。


    “不準跪!”


    那些人影在許純良從金甲巨人膝蓋上向下跌落時不斷在他心意中閃爍著,最後縮影成他上一世曾經很喜歡的一部電影中那位被人稱為張麻子的主角的模糊身影。


    他看到他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馬褲,麵戴墨鏡,右手拿著一把手槍,看著那些跪在他麵前喊著‘青天大老爺’的身影,一槍朝天射出,隨後用渾厚的聲音喝道:


    “起來,不準跪!”


    在那一瞬間,前世的記憶給許純良帶來了一些看似虛無,卻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是他在這個瘋子一般的世界中,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前世記憶的力量。


    認知帶來的力量。


    如果許純良不是穿越者,不是來自那個時代那個國度。而是這個瘋掉的皇權世界的土生土長的人,他一定會被金甲巨人那口吐天憲一般的規矩力量給輕鬆壓死!


    可一切沒有如果。


    就像是無盡黑暗中一顆火苗微弱的蠟燭。


    就像無盡沙漠中的一棵綠草。


    盡管那道【不準跪】的聲音麵對著坤國百姓數千年的記憶時顯得微不足道,卻給了許純良一個意識根本。


    它護住了許純良險些被壓垮的意識,隨後意識又護住了許純良的身體。


    他無視了身體和意識上的雙重痛感,緩緩抬頭,臉上沒有了那一道習慣性的微笑。


    替代微笑的,是一張嚴肅的,充滿戰鬥意識的神色。


    “既見本帝,為何不拜?”


    “誰說皇帝天生就是被人跪拜的?”


    “誰說天下就一定要有皇帝?”


    “天子?嗬嗬……”


    “狗屁!”


    “皇帝,是可以被人殺死的。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甚至連皇帝這個角色,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他看著金甲巨人那個被雲霧縹緲遮住,看不清五官的太陽一般的臉,用聊天一般的姿態,並不洪亮熱血的聲音,發出了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的,振聾發聵的宣言。


    皇帝,是可以被殺死的。


    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


    皇帝這個角色,是可以不存在的。


    當這三句宣言出現時,那些被他佛身點化,又被壓的跪在地上的坤國人。一個個詫異的抬起了頭。


    他們咀嚼著許純良那三句宣言,眼睛裏出現了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


    接著,他們繼續跪拜磕頭,不過這一次,磕頭的方向是許純良。隨後,他們用盡全力,雙手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


    因為他們似乎隱約聽到了五個字。


    “起來,不準跪!”


    在許純良身體左側,正在全力煽動翅膀,用盡力氣對抗著【跪拜規矩之力】的老年許純良,臉上也不由生出了無比震驚的神態。


    這是他突然出現之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震驚的神色。


    地麵上,被壓成烙餅的小孩兒許純良激動的看著許純良,大聲的吆喝道:“哥哥好帥!”


    “雖然不知道帥在哪裏!但我就是覺得這幾句話好帥啊!”


    在距離他約麽七條街外,越走越遠,腳下不斷生出肉蓮花的和尚佛身轉過頭,一臉震撼的看著自己本體的方向,眼睛裏先是生出一道迷茫,隨後瞬間變得清澈無比。


    “皇帝,是可以被人殺死的。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甚至連皇帝這個角色,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他重複著許純良的話,眼睛裏出現了明亮的光……


    “是的,是的!”


    “不過這還不夠!”


    滿身佛性的他被注入了許純良的現代認知後,滋生出來了一個未來的佛門怪物。


    “皇帝可以被殺死,被推翻,那佛祖呢?”


    “是不是也可以被殺死,被推翻?被……”


    “或許,我也可以是佛祖,人人都可以是佛祖!”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似乎想到了很多東西。


    兩朵金色的蓮花在他瞳孔中閃爍了一下,隨後隱藏到了眼底。


    當這兩朵蓮花出現時,七條街外,深坑之中,許純良的眼底也出現了兩朵金紅色的蓮花。


    他們本就是一體,我的感悟就是你的,你的獲得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這兩朵金紅色蓮花一經出現,許純良身體中的靈氣,血肉,骨骼,就像是被加入了催化劑的化學反應一般。


    開始快速愈合,流動。一股強大的,神聖的氣息在他丹田、心髒、大腦三個部位,同時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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