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抓著許純良的頭發,一步一步爬上了頭上,隨後,她雙手打開,閉上眼睛。


    開始認真的體會著。


    看著她認真的小表情,許純良一顆心也不由的揪了起來。


    他很害怕,害怕這一切真的是假的。


    那這個世界也就太可怕了。


    在小姑娘認真感受的同時,許純良同樣保持著剛剛的微笑,目光劃過正圍在新娘子家門前的每一個人。


    此時,石頭已經放下,正穩穩當當的靠在新娘子家籬笆牆邊上挖出的一個土坑中。


    一張繡著福字的紅被麵將那塊石頭完整包裹,看起來賊喜慶。


    等新郎官接親走後,新娘家的親戚和鄰居會將這個放了石頭的土坑埋起來。這塊包裹了紅被麵的就會一起埋入土中。


    在鳳回關地帶,這種習俗象征著女婿從此也是老丈人家的兒子。


    同樣代表了一種普通人的美好期待。


    此時,放下了石頭的新郎官兒劉達正在進行一個混合了祭拜女方家先人和接受女方家人祝福的儀式。


    伴著鑼鼓喧天聲,女方的親戚們一個個上來,各自將一個繡了些銅錢上去的紅被麵折好掛在了劉達的身上。


    這在本地稱為【披紅】。


    披紅者,萬福加身,百邪不侵。


    親戚、鄰裏們將他們圍在中間,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


    許純良一一掃過那些笑容,想從這些人臉上看到破綻。


    但他失敗了。


    這些人實實在在的,切切實實的,在開心著。祝福著這對兒正要結婚的年輕人。


    “爹爹,爹爹。”


    “沒有問題。”


    “這些人的開心都是真的!我已經檢查過一遍了。”


    她在許純良肩膀上蹦蹦跳跳的說道。


    似乎怕許純良不信,她用自己的小手指指著院子一旁的狗窩。


    那狗窩幹幹淨淨的,裏麵窩著一隻黑色的田園五黑犬。


    黑頭、黑身、黑尾、黑腳、黑舌,黑的純粹,黑的好看。


    “那條狗怎麽了?”許純良好奇問道。


    “連那條狗都很開心!你看它尾巴搖的!”小姑娘指著那隻狗說道:“甚至,它應該在昨天的時候被專門從狗窩裏拉出來洗了個澡一般。我在它身上都沒看見跳蚤……”


    沒來由的,許純良恍惚了一下。


    連狗都洗澡了,他們是真的為這對兒新人開心啊!


    這也從側麵說明,他們真的很幸福啊。


    遙想一牆之隔的坤國,兩個國度,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許純良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煩心的東西,轉而將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新人結婚這件事情中。


    片刻之後,披紅的事情搞定,兩個穿著紅色喜衣的中年女子從屋中扶出了一個頂著紅蓋頭的女子。


    很快,在女方父母雙眼含淚間,劉達帶著妻子,離開的女子家。


    在敲敲打打的樂隊聲中,許純良跟在他們身後,來到了男方家。


    男方家中確實像之前說的那樣,更加熱鬧了一些。


    舞獅子,木偶戲,跨火盆……


    一道道令許純良眼花繚亂的習俗,一個個新奇又傳統的表演,讓許純良大開眼界。


    隻是所有表演中,都符合著這群底層人生活該有的氣質。


    熱鬧又簡樸,沒有一點非凡力量摻雜其中。


    然後,許純良真的吃到了一桌十分豐盛美味的婚宴大餐。


    大廚在劉達家的院子靠牆處壘了一個九空穿山灶。一個土灶,九口鐵鍋,可以同時烹飪九道菜肴。泥土與鐵鍋連在一起,像一條趴在地上的泥土色黃龍。


    一根粗大的木頭塞在灶火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許春來那個上前看了一眼,之間猩紅的火焰在穿堂風的作用下,在穿山灶中被拉成了一個火焰長條,熱氣自然向後,燒熱了那個位於九孔穿山灶的最後一個孔上,專門用來蒸煮的大鐵鍋。


    沒有任何超凡力量在其中顯化,卻切切實實的展現出了超凡的效果。


    許純良對此灶火大為讚歎,同時再次忍不住開心起來。


    他真的很喜歡這些東西。


    很為這些樸實卻並不平凡的東西感覺到愉悅。


    在吃飯時,那新郎專門端了一杯酒向坐在人群中的許純良敬酒。表達了感謝。


    許純良也不矜持做作,與新郎喝了一杯酒,並說了些祝福的話。


    然後,在喧囂漸去時,他悄然離開。


    沒有額外給新郎家留下可以改變他們家現狀的巨額銀票,他隻是依著別的鄉民上禮錢的規矩,同樣上了一錢銀子後便離開了。


    萍水相逢,一場婚宴,一份合乎常理的禮錢,一句祝福的話語,一杯酒。


    他覺得也就夠了。


    看著許純良悄然離去的背影,新郎官兒劉達笑著搖了搖頭,把心中那一點不切實際的期望甩出腦海。


    然後開心的朝自己正在歡送親友的父母走去。


    那公子的特別他自然是知道的。隻需要看一眼許純良,他就知道許純良必然是傳說中最貴的貴人。


    這樣的人稍微露露手指縫,就能讓他一家人過上富足的好日子。


    當然,場中很多有見識的人也都看出來了許純良的不同,有幾位叔叔伯伯甚至悄悄問過了自己,那位身穿白衣如仙人一般的年輕公子來曆為何。問他劉達是如何認識這少年公子的。


    他隻誠懇的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認識這位公子。


    但在他心底,又何嚐沒有在某一瞬間因為小孩兒許純良的幫助而生出一些期待?


    比如那公子給自己一筆在他眼中很隨意,在自己眼中卻是一大筆錢的禮錢,或者贈給自己一件對他來說是小物對自己來說卻是神物的什麽寶貝?


    雖然最終,許純良並沒有給他什麽從物質意義上貴重的東西。


    但他心中依舊充滿了感激,以及一些不屬於他年齡狀態的淡然。


    他讀書不多,不懂什麽萍水相逢的成語,卻知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所以並不覺得吃了什麽虧一般。


    快步走到父母身邊,他笑著說道:“爹,媽,你們辛苦了……”


    ……


    走出客棧時還是清晨,回來時卻已經是晌午。


    一上午的閑逛,讓許純良的心情無比愉悅。


    微笑著進入客棧,他便看到老年許純良急匆匆朝自己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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