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辦白事啊?”


    “好喜慶的喪事啊…… ”


    許純良看了看地麵,又看了看天空。


    終於明白了過來。


    此時,天空之上的雲彩上,那些紅色 與黑色不斷碰撞,擠壓出各種形狀。


    剛開始許純良以為那是有什麽詭異的東西藏在雲彩中。


    現在才算是明白過來。


    那並不是什麽恐怖的東西,隻是因為地麵上的火光太盛,照出這些人們跳舞的動作,將他們的影子打在天上。從而照映出各種昏紅的顏色,看起來無比恐怖。


    盡管確實沒有詭異,可他們看到的一切,卻給人一種無比恐怖的感覺。


    寫在紅紙上的【奠】字,明明在辦喪事卻一個個喜慶無比的人們。


    令人心潮澎湃的鼓聲,和栽種在地上,沒有蓋棺材板的棺材,以及站在棺材中的死人。


    無論是死人還是【奠】字,亦或是紅紙。


    都是普普通通的東西,


    卻依舊給許純良等人帶來了極大的精神震撼。


    李六指父子之所以會愣在那裏,正是被這幅極具震撼力的畫麵給狠狠的震懾住了。


    許純良胸口,小姑娘探出她拇指大小的腦袋,眨巴著眼睛,好奇的看著這一幕。同樣覺得無比神奇。


    “爹爹,他們好開心呐。”


    小姑娘眼睛裏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忍不住讚歎道。


    “是啊,他們還開心啊,可是……,他們為什麽這麽開心呢?”許純良懷疑道。


    他的目光好奇的掃過所有人的臉。


    那些人的笑容各有不同,並不是那種被人控製了的統一的笑。


    反而一個個充滿了生氣和生機。


    當然,還有一些人,在笑著的同時,也流著眼淚。


    嘴角不時發出哭泣的聲音。


    許純良他們剛剛在門外時聽到的那些夾雜在笑聲裏的哭泣,正是來源於這些人。


    “你們來了?”


    “吃飯了沒哦?”


    突然有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許純良猛的回頭,院內火光照耀下,他身邊的門洞角落卻因為角度,而詭異的沒有一絲亮光。


    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凝神細看,隱約間,有一個森白的東西,站在黑暗的門洞下,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什麽東西?”許純良下意識想道。


    這個念頭兒剛剛出現,那森白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朝他走了一步。


    然後,他看了一張,平整的,詭異的臉。


    森白的麵,黑細的眉,顴骨處貼著兩片紅撲撲的圓圈。


    嘴唇猩紅,帶著濃鬱的血腥味。


    最恐怖的是,她沒有眼珠子。


    一雙睜的大大的眼眶裏,白乎乎一片,什麽東西都沒有。


    那雙沒有瞳仁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許純良,距離他的眼睛隻有一寸距離。


    ‘紙人!’


    ‘竟是一個沒有點眼睛的紙人!’


    ‘紙人會說話?’


    詭異的感覺籠罩著許純良,讓他下意識就想要拔劍!


    伴著柯基小狗歡快的叫聲,黑玉劍唰的一聲從兵器架子上飛出,落入許純良手中。


    在將黑玉劍砍出的瞬間,許純良硬生生按住了自己的殺意。


    因為許純良在這一瞬間發現,這紙人,是活物。


    通常來說,活物的紙人,比死物的紙人還要恐怖。


    但許純良卻不知不覺得。


    尤其是這個紙人身上沒有任何詭異氣息,心髒卻在不停的砰砰跳的時候。


    他向下看了看,在紙人的胸口處,看到了兩個極為隱秘的縫隙。


    縫隙中,有兩顆黑乎乎的眼珠子,正透過縫隙直勾勾的看著許純良。


    以及許純良身邊的李六指父子和白衣女子。


    “嚇到公子了吧?”


    “對不起啊,公子深夜來訪,我還以為是我們布水族的朋友,以為公子知道我們的規矩呢。”


    “實在對不起,嚇到公子了。”


    “布水族?規矩?什麽樣的規矩?”


    許純良收回了手中劍,好奇問道。


    他已經看明白了,這活物紙人,並不是侍奉死人的紙人活了,而是在活著的人身體外,做了一個更大的紙人。


    “規矩就是夜間祭奠,紙人迎客啊。”


    那個站在紙人裏的人接著對許純良說道。


    “我們布水族認為人間不過是受難的地獄,死後的世界才是永恒的安寧。”


    “所以我們的認知與常人是相反的。”


    “活著實在受罪,死亡才是享福的開始,所以我們在親人死亡時,會用喜慶的紅色為他們祭奠,因此會用紅紙寫上奠字來祭奠亡人。”


    “當然,因為死亡是安寧的,幸福的,所以我們會選擇在代表著死亡的黑夜裏為亡人慶祝,喝祭奠他們的酒,跳祭奠他們的舞蹈,為他們歡笑,也因為舍不得他的離開而流淚。”


    “而那張鼓,是布水族最高的禮器,名為離人鼓。”


    “隻在布水族有人死去時敲響,相傳,它的鼓聲能傳到天外天去,傳到那位死亡的主宰的耳朵裏,為他的睡眠獻上最安眠的鼓點。”


    “當然,在布水族的傳說中,很久很久以前,離人鼓的聲音是真的可以溝通死亡的主宰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死亡主宰已經很久沒有回應我們了……”


    那【紙人】的聲音說到這裏時不由有些低落。


    他深呼吸了一口,接著歎息著說道:


    “至於紙人迎客呢?也是我們布水族的老傳統了。”


    “我們相信亡者的尊貴,所以侍奉亡者的紙人也是最適合來迎接客人的侍者,拿來迎接客人是最適合的。”


    “客人既然來了,就是貴客,請貴客入院,與我等族人一起歡慶……”


    那紙人緩緩抬起手臂,作出請的動作。


    許純良不由笑了起來。


    “也好,本來以為你們在辦白事,覺得不便打擾。但既然此事是你們族中的喜事,那我們便客隨主便,一起進去為去往永恒寧靜的亡者慶賀一下。”


    那紙人聽到許純良能理解他們的習俗,不由也十分開心。


    他擺了擺手,他身後,以及對麵的黑暗中,緩緩走出數個紙人。


    有男有女,影影綽綽。


    “貴客到,禮儀起~”


    伴著一聲如同來自地獄的鬼魅聲音,那些紙人開始跳起詭異的舞蹈。


    柔軟,蠕動,像從鬼門關中鑽出的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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