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路上行人不多,除了路邊幾個富戶門前懸掛的紅紗燈籠之外,路上幾乎沒有什麽光源。


    許純良也不在意,沿著路邊靠牆緩緩向城東前行。


    才走出兩步,許純良本能的覺得有些冷,於是他將一雙胳膊環抱,想要護住自己身上的熱量。


    左側門樓下的燈籠突然暗淡了下來,燈光所能照射的範圍開始縮小。


    許純良抬頭一看,遠處的巷子中有一團濃鬱的黑暗,以它為中心。黑暗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湧入巷子中。


    許純良周圍的環境像是一張照片在快速老化一般,開始褪色。


    身後的青磚牆上長出白黴,隨後開始斑駁脫落,像一張張掉皮的人臉。


    一股潮濕,陰沉,腐敗中帶著不祥的味道從道路的盡頭傳了過來。


    “靠牆,貼緊。”


    一道聲音從左側傳來,許純良心底一驚,扭頭便看到了一個手拿白幡的瞎子。


    瞎子轉身麵牆,一身黑衣緊緊貼在發黴的牆壁上,站在牆邊,隻見他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在口齒間狠狠一咬。


    血花噴射間,他毫不猶豫在牆壁上開始急速畫符,口中喃喃自語的念咒。


    等那繁複的咒語畫完的瞬間,他低聲說道:“熄滅那燭火。”


    許純良毫不猶豫手指一彈,兩顆無形氣流彈出,將頭頂本就被黑暗吞噬的幾乎消散的燭火擊滅。


    周身徹底化為黑暗。


    黑暗中,瞎子手指劃牆的聲音還在繼續,許純良從他口中聽到了從未聽過的咒語。


    ‘道門嗎?倒是第一次聽。’許純良在心底猜測著瞎子的來曆。


    “別想,別說,別呼吸。”瞎子手停嘴停,整個人瞬間寂靜無聲。


    許純良也連忙屏住呼吸,緊緊貼著背後冰冷的牆,看向那一片黑暗。


    冰冷不祥的氣息不斷從道路盡頭傳來,侵襲在許純良身上。可背後被瞎子畫了符的青磚牆壁此時卻由冰冷變成了淡淡的溫暖,幫助許純良抵抗著那冰冷的氣息。


    ‘這瞎子倒是個好人。’許純良在心中讚道。


    許純良扭頭看了瞎子一眼,看到他正在不停的顫抖。顯然,他十分害怕。


    地麵微微震動,仿佛有一群大象從遠方趕來一樣。


    許純良好奇的看著那片黑暗。


    黑暗中,有一群高高低低的影子。邁著沉重而機械的步伐,搖搖晃晃,從巷子盡頭走來。


    陰冷的風吹來,許純良看清了它們的模樣。


    他們是身高三米,瘦如麻杆的巨人。


    他們的身體四肢被青黑色粗布緊緊包裹,就像是四根青黑的筷子被破布綁在一起一樣。高大,詭異。


    紫色與青色相間的粗布將他們又細又長像一個個大棗核一般的腦袋像木乃伊一樣緊緊包裹,


    並在麵部的位置貼了一張細長的白色布幔,布幔長如蛇信,直勾勾的垂在它們的麵前,上麵寫著一個【仙】字。


    而在他們頭頂,是遮天蔽日的黑色紙鶴。


    那些紙鶴每一個都有桑塔納那麽大,你挨著我,我壓著你,在它們頭頂飛舞。


    “這些都是什麽怪物?”許純良忍不住想道。


    隨後寒毛立起!


    “呼!”


    一個【仙】字出現在許純良的麵前,隔著布幔與滿是破布的臉與他對視。


    許純良分明什麽都沒看到,但似乎感覺到自己麵前有一隻黑白旋渦組成了深邃臉龐。


    在出刀的瞬間,他想起瞎子剛剛對自己說的話……


    “別想,別說,別呼吸。”


    噗呲!


    數十根破布條如同箭矢一般射入許純良的身體,他的月熒級真氣瞬間潰散,腦門兒中射入的一片破布,瞬間將他的意識擊碎。


    噓……


    深夜之時,活人休憩,陰人蘇醒。


    別想,別說,別呼吸。


    想了,就得死!!!


    許純良,卒。


    ……


    “靠牆,貼緊。”


    “別想,別說,別呼吸。”


    許純良連忙轉身,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青磚。


    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東西。


    剛剛的出刀已經證明,他不是那東西的對手。


    隻能躲著。


    努力回憶著前世看過的那些擦邊視頻,硬盤中的學習資料,陳老師的攝影作品,老司機群裏的網紅泄漏視頻。


    他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


    黑暗之中,許純良與瞎子一言不發,一氣不出。任由背後沉悶的腳步不斷經過。


    慟、慟、慟……


    兩人如石雕一般站在那裏,度日如年。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沉悶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背後的陰冷也徹底散去,天上的星光重新灑下來後,瞎子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好了,安全了。放鬆吧。”


    於純良連忙轉頭,活動著自己的脖子,這才看到了瞎子手中那白幡上寫的字。


    與許純良想象的【神機妙算】不同,白幡上用黑色的毛筆寫著四個大字:


    【天上人間】


    ‘天上人間嗎?’許純良喃喃自語。


    “你小子不錯,還算聽話。讓你別看別想別呼吸,你就真的做到了。”不錯不錯。


    瞎子閉著眼睛,上下【打量】著許純良。


    “嗯……,真不錯,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月熒級的境界,還擁有隨身詭器,可惜呀……可惜……”


    歎息兩聲之後,瞎子伸出手指向許純良摸來。


    許純良向後一閃,躲過瞎子的那隻枯手,隨後抱拳行禮道:“在下斬妖司小旗許純良,謝過前輩,不知前輩……”


    “叫我陳瞎子吧。”


    瞎子收回了手,也不生氣。


    很自然的將滿是汙垢的指甲伸入鼻孔中掏了掏後,一臉幸福的彈出一塊兒黑色的鼻甲,隨後輕聲說道:


    “遇見便是緣分,小夥子,趁現在還能走,趕緊走吧。”


    許純良連忙抱拳問道:“前輩的意思是……?還有,剛剛那些東西是什麽?”


    “他們如此詭異,高大又纖瘦。為何麵上覆蓋的白幡上卻寫著【仙】字?難道仙就是那個模樣嗎?”


    陳瞎子詫異的【看】了許純良一眼,驚奇問道:


    “你看到了他們的模樣?”


    “還看到了他們麵上的仙雲?”


    “你居然沒死,難道你隻看不想嗎?”


    “怪事兒,怪事兒,小夥子,你這人有仙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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