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麽還沒亮啊?”許純良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又看了看四周。


    四周一片黑暗,連不久前隱約可以看見的樹林都消失了。腳下的土路也不知何時變成了石板路。


    許純良的腳踩在石板上,發出‘踏、踏、踏’的聲音。


    他往後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於是他繼續往前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許純良隱約感覺前方的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動,於是他快步往那東西處走去。


    可當他走近一些,看清楚那東西的模樣時,他的瞳孔不由一縮。


    那東西他見過,是佛。


    他曾一刀斬碎夜明珠後攀爬過的那個看不見頭顱的佛。


    之前那個與懸崖等身,看不見頭顱的巨佛,此時隻有9米高,它的頭顱處依舊一片黑暗,仿佛是被誰一劍斬去了頭顱,又仿佛是有人用宛如實質的黑暗將它的頭顱包裹了一般。


    感受到許純良的到來,那巨大的佛動了。


    它艱難的扭動著身軀,伸出放在大腿上比出恬淡手印的大手。它的手伸的無比艱難,許純良隱約看到,那佛像的胳膊與大腿連接處,竟然隱隱約約有無數絲線在其中被拉長。


    它身體上的動作,似乎是被人用針線死死縫起來後固定在那裏的。


    伴隨著石頭與石頭之間哢哢的摩擦聲,一些石屑與粉塵窸窣落下,那無頭大佛艱難的將被針線納在腿上的左臂平伸而出。


    石粉散落,巨大的手掌帶著灰汙向許純良按了過來。


    許純良下意識的伸手攔截,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無法動彈,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身體一般,


    好在那手指停在了他身前半尺處。


    許純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大手。


    那大手明明是由石頭雕刻而成的,可手指上的細節卻無比真實。


    連指甲蓋中的月芽兒都栩栩如生。


    ‘怎麽有一種活人手指的感覺?’許純良心底升起疑問,可下一刻,伴著咯吱吱響的聲音。


    那根手指點在了許純良腳前的石板上,手指鑽入石板,劃下筆直的一條線。


    這無頭佛像在寫字。


    許純良凝神看向那些線條。


    他從未見過這種用長長短短的豎線組成的文字,但許純良卻明確的看出了那些痕跡是字的事實,也奇異的明白了這些字的意思。


    可這些字裏透出的意思,卻讓他如同掉入了冰窖一般難受。


    “救救我……”


    一股寒意從許純良靈魂中生出,他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皮看向佛像頭顱處的那片黑暗。


    ‘是你嗎?’他忍不住在心裏想起在夢中奈何橋上見過的那個長著蚰蜒頭顱的佛陀,和那些用人體釘在一起做人體蚰蜒的橋下詭異。


    這個念頭一出現,許純良發現佛陀頭顱上的黑暗竟然開始猙獰起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那片黑暗中不斷蠕動著想要爬出來一般。


    ‘不對!我不能想!’


    ‘不管這是什麽東西,我這會兒又在哪裏!不能看,不能想!’


    他努力想要閉上眼睛,卻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眼皮。似乎有一雙透明的手用手指捏住了他的眼皮,硬生生讓他眼睛睜開了一般。


    一陣詭異的咚咚聲響起。


    許純良無可奈何的看著那黑暗中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從大佛相脖子中鑽了出來。


    詭異的佛音響起,許純良感覺自己的情緒在消失。


    愛慕、肉欲、食欲……


    一切欲望似乎隨著這突兀的佛音開始消散。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想要跪下,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亢奮,拉著他想要雙手合十!


    ‘不!不能這樣!’


    ‘我不會拜你!’


    許純良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變得通紅。


    他毫不猶豫將注意力看向記憶深處那塊略小一些的黑色記憶團。


    他看到了那棵巨大的桃樹。


    於是一種無法控製的喜悅在他身體中出現。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伴著他的笑聲,他身後的黑暗中同樣傳來一陣陣笑聲,那些笑聲無比洪亮。


    緊接著佛相脖子上方的黑暗中蠕動的東西便停止了動作,並緩緩的退了下去。


    似乎被什麽東西嚇住了,又似乎是幻覺一般,那片黑暗再次化作了純粹的黑暗。


    許純良看向地麵的字跡。


    ‘救救我……’


    那三個字每一個都劃破了石板路。


    許純良感覺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


    “道爺,道爺……”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悠遠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背後。


    “嗯?”許純良一臉冷汗的睜開了眼睛,周圍一片大亮,在沒有了剛剛看到的無盡黑暗。


    他轉頭一看,便看到了長著標誌性一字眉毛的林七。


    “老丈?”他詫異的打了個招呼,隨後連忙朝四周地下看去,沒有‘救救我’那三個字,也沒有什麽石板路。


    更別說什麽九米高的佛陀相。


    ‘是夢嗎?’他在心底呢喃一句,然後看向林七,眼神中有些疑惑。


    林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道爺,不好意思,我看你盤坐在那裏,身體不停的顫動著,似乎是做了什麽噩夢,便自作主張喊醒了你,你沒事兒吧?我沒耽誤你吧?”


    “沒有,我還要謝謝你呢。”許純良站起身來。


    他沒有去探究剛剛那個夢究竟有什麽意思,以及那個求救的佛陀是否真的存在。


    無論它存在與否,它遇到的問題都不是許純良能解決的。


    索性還是不要再想。


    “老丈你們是要去什麽地方?”許純良好奇問道。


    林七一邊從一旁的車裏掏出一塊用麻布包著的黃饃饃遞給許純良,一邊笑著說道:“不瞞道爺您,其實我們段時間的目的和道爺您一樣,也是要去那辛縣的。”


    “辛縣的有錢人不少,在那裏唱戲,我們能多掙一些賞錢。”


    許純良沉吟片刻,便笑著說道:“既然我們的方向一致,不如就一起同行怎麽樣?荒郊野外的,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林七開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剛剛自作主張拍醒許純良的舉動,獲得了這位強大的道爺的好感。


    從這裏到辛縣的這近百裏路,他應該不用考慮夜宿時的安全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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