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透的格局,並不豐富的布置,讓這間會客室顯得又大又透。


    即便是前世在藍星見過不少頂級酒店和豪宅布置的許純良也不由得真心讚歎。


    正當許純良抬頭看著懸掛在北牆上的那幅山水畫時,一道輕快靈巧的步履聲從許純良背後傳來。


    轉頭,許純良看到一個明媚的少女。


    這一瞬間,許純良甚至以為對方是穿越者。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衣裙,身材苗條,麵目白皙。她的五官並不驚豔,但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最令許純良覺得熟悉的,是她的發型。


    她沒有像這個世界的其他女性那樣梳起複雜的盤發,而是隨意的用一條細細的白色麻布將自己黑亮的頭發紮成了一個馬尾。


    這樣的女子,讓老方魂牽夢繞,成為辛縣人尊敬的縣主夫人。似乎很合理。


    隻是……,她是不是有些小。


    ‘十年前,她才多大?’


    許純良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姑娘,心中很好奇。


    他還未開口,女孩兒便先說話了:“是老方讓你來的吧?”


    許純良點頭:“他讓我給你帶幾句話。”


    “你說,我在聽。”女孩兒微微抬了抬下巴,卻並不給人那種用下巴看人的不尊重感。她的動作渾然天成。


    許純良卻並不為這種渾然天成所動,他隻是重複著老方的話……


    “他讓我帶的第一句話是……”


    “你知道的,我是好人,我不是壞人。所以不要那樣對待我了。我想看看你的樣子。所以請你下次出現買桂花紅豆沙的時候,能不能自己來買。我就坐在窗前,我想看一看你的樣子。”


    女孩兒點點頭,依舊是那一副明媚模樣,並開口問道:“第二句呢?”


    “十年了,我已經十年沒有見過你了。十年見不到你,我腦海裏卻都是你的模樣。可是……,我越想越模糊了。我什麽都記得住,卻逐漸記不起你的模樣了。所以讓我見你一麵吧,見一麵就好。讓我重新記起你的模樣。好讓我忘的慢一點。”


    許純良說完,便直勾勾的看著女孩兒的臉。他想從她的臉上看到痛苦和難過。


    因為他覺得隻有這種表情,才能慰藉老方那顆似乎很憂鬱的心。


    所以在看到女孩兒的臉上依舊很平淡的時候,他不由說了一句:“老方很憂鬱啊。”


    女孩兒定定的看了許純良一會兒,隨後笑了。


    “你真是個好人。”她給許純良發了一張好人卡,隨後接著說道:“好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為了老方。”


    “為了老方?”許純良好奇。


    “是的。為了老方。”


    “你能不能勸勸他,離開辛縣啊。我真的快瞞不住了。”


    “瞞不住了?什麽意思?”許純良眼中升起一道八卦色彩。這讓他覺得自己有些變態。


    “是啊,快瞞不住了。我幫我姐姐瞞了他七年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現在要求見麵。可無論我和我姐姐長的再像,老方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


    “我姐夫總說要我不要再瞞著老方了。可是姐姐說了,要是老方知道她已經死了,老方也會死的……”


    許春良豎起了耳朵 。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尋常又淒美的故事。


    賭徒老方與明媚女子青梅相遇於江湖。


    老方喜歡賭,青梅喜歡嚐試新鮮事物。於是她就和老方賭博。


    她從不拘泥於普通的賭博形式。一人拔一棵路邊的草比誰的草根長也可以賭。


    隨手夾起一筷子米飯,也能賭它是單數還是雙數。


    她的天馬行空讓賭術精湛的老方也有些難以應對。於是基本不輸的老方開始像普通賭徒一樣按概率輸掉賭局。


    但也讓他更深層次的明白了賭徒這個稱號的意義。


    他覺得她對他意義非凡。他愛上了她。


    可她卻在某一天嫁給了辛縣縣主,永遠的離開了他。


    原因,隻是因為她快要死了。


    她知道,她死了,他就不會獨活。為了讓他活下去,她就策劃了每月十五去門外買紅豆沙的習慣。


    她每月隻出這一次門。


    每次出門,她都坐在轎子中,不說話、不出聲,隻用敲窗框回應老嬤嬤。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她用這種方式緩解老方的思念。


    一直到她真的要死了,她從遠方接來妹妹,讓她替自己去吃這每月一碗的紅豆粥。


    這便是她愛老方的方式。


    “他既然讓你來幫他帶話,說明他還是信任你的。你能不能幫幫我,勸他離開這裏。”


    “離開辛縣,去哪裏都行,去擁抱全新的生活。”


    “我的形體與我姐姐越來越不像了,即便是隔著紗窗將來也能看出來的。”


    “還有,我覺得他真的不會再局限於隔著紗窗了。他已經快瘋了。”


    “如果他知道了姐姐早就死了,他也會去死的。我答應了姐姐,騙過他,不讓他死的……”


    女孩兒看著許純良,麵上的表情依舊明媚,卻寫滿了祈求。


    許純良有些為難:“如果讓我幫老方去殺了誰,我真的很擅長。”


    “可是勸他離開這種事情,我確實不知道怎麽入手啊……”


    他想起老方昨日坐在糖水鋪床前時那一臉的憂鬱。


    “你和他賭!”女孩兒眼中閃爍著光。


    “賭?”


    許純良想起昨夜才和老方賭過,他輸的一塌糊塗。


    沒有人能在賭局上贏過想贏的老方,因為他是賭徒。


    “對!賭!但你不能和他賭牌局、骰子那些常規的賭博,你得賭一些其他的東西。他影響不了的東西。”


    小姑娘看著窗外的雲,看著窗前被風拂動的窗簾。


    “比如說風什麽時候會停,雲什麽時候會散,花什麽時候會開……”


    “你幫幫他吧,他不該死。我姐姐說他應該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


    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許純良狠狠的眨了眨眼睛,他又出現幻覺了。


    在他眼睛裏,少女紮著馬尾辮的後腦勺上,睜開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黑色眼睛。而她的潔白的裙子不知何時變得髒兮兮、破爛不堪的,一根根黑色的觸手調皮的從裙子中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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