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丟掉黏在手上的皮膚,懦塵子無聲大笑。


    此時他整個人隻剩下半個無皮的身體,和拖在肚子下零碎的肚腸,被金色又沾滿了血霧的飄帶托起飛在天空中,像極了一個血色的恐怖主題風箏。


    可他卻愉悅無比。


    因為在這足以吞噬靈魂的疼痛中,他真的感覺到了全新的五感。


    一隻虛幻的眼球出現在他血肉模糊的額頭上,然後與一些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物質糾纏在一起,讓他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他抬頭看向天空,然後便看見了層層疊疊的濃鬱黑暗。


    那是他從未見過,甚至無法想象的美景。


    黑暗中,無數仙女在其中起舞,並演奏著他聽不懂的美妙樂曲。


    那些仙女圍在一個個不斷旋轉的太陽四周,不停的舞動著,然後變幻出各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忍不住往那道似乎散發著無盡的不祥之氣和強大之氣的裂縫中看去。


    然後……


    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巨大,悠遠,低頭坐在一個黑暗無比的宮殿中。


    他的身上披著一件有些眼熟的黑色衣袍,衣袍向四周展開拖在地上,蔓延出無盡的黑暗。


    “這便是仙嗎?”


    “好強大!好……”


    他甚至想象不到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仙。


    隻能憑著本能往那個身影的臉上看去。他想看清楚那張臉的模樣。


    可那張臉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打瞌睡,又似乎在沉思。


    “仙啊……,讓我看看您。”他張了張嘴巴,無聲的嘶吼著。


    或許是他的呼喚讓那身影聽到了,又或許是那身影隻是恰好想抬頭。他真的看到那個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緩緩抬頭。


    ……


    “這?”


    懦塵子不由一窒,意識中出現了滔天巨浪般的恐慌。


    他本能的轉開目光,朝地麵上那個說自己斬了三屍的小道友看去。


    當先天之眼的那道目光籠罩向許純良時,他驚恐的叫出了聲音。


    “怎麽會這樣!!!”他明明沒有了舌頭,卻在這一刻被某些化作了實質物質的恐懼賦予了說話的能力。


    他看著地麵上本該是黑袍黑眸的人影變成了一個無比宏大的,仿佛像宇宙一般大的詭異事物。


    巨大的身體,無數暗金色的觸手,


    一顆顆代表著死意的眼睛。


    那便是他眼中此時站在地上的許純良。


    而他剛剛看向那個宮殿時,宮殿中那個低頭的身影抬起頭來時,他的麵容正是許純良。


    在懦塵子的天眼中,地上的許純良和高天之上的死亡,換了個位置。


    “這一定是幻覺!”


    “這不是真的!”


    “怎麽可能!!!”


    “怎麽回事,我的身體在崩潰?我的意識在瓦解?”


    “僅僅隻是看了一眼,便要因此消亡嗎?”


    在這一刻,因為看到了死亡的本體,懦塵子瞬間便瘋了。緊接著便是身體的快速崩潰與消亡。


    這一切或許是幻覺,又或許是真實的,但懦塵子這一刻確是實打實的看到了許純良曾經多次看見過的【死亡】的本體。


    而向往成仙向往了一萬餘年的懦塵子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仙,或者真正的神。


    像【死亡】這樣的存在,無論他為他冠上了什麽名字,【死亡】這樣的存在,是不可直視的。


    甚至連他從未看過一眼的仆從,那些陰仙們,看上一眼之後都無法再保持活命。


    所以……


    在懦塵子真正如願以償的看到【仙】之後,他便死了。


    一眼便死。


    甚至他的意識都沒跟上。


    那個像風箏一般的身影頃刻間消亡消失。


    那些被他脫掉的皮,挖掉的舌頭,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以及人皇兵解屍仙的下半身,在那團東西仿佛解脫了一般的歎息聲中,一同消亡,消失……


    正在顫抖的米道人身體微微一震,一直驚恐又麻木的臉上浮現出一道淡淡的帶著解脫感笑容,隨後,他的身體快速由血肉模樣變成了原本那個糯米組成的身體,緊接著散落開來,變成了一大灘的糯米粒……


    而那個用古劍組成的天門劍陣,也像花兒一般瞬間枯萎,在天地間失去了痕跡。


    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經出現了一道跨過去就可以【成仙】的仙門。仿佛它從未出現過一般。


    一切幹幹淨淨。


    ……


    許純良怔怔的看著高天之上的【死亡】,與它那毫無情感的眼眸對視著。


    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懦塵子的存在。


    隻是沉浸在【死亡】的眸光中。


    他甚至感覺,自己在【死亡】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死亡】閉上了眼睛,於是他便清醒了過來。看到那道代表著高天的裂縫瞬間彌合起來。


    消失不見。


    許純良眨了眨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腦袋兩側的虎頭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身體四周的六條手臂也同樣消失。


    他驚喜的發現,自己被紙道人搞掉的原本屬於自己的手臂重新長了出來。


    並且變得更加白皙細膩。


    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許純良無比詫異。


    ‘嗎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的皮膚現在怕是比京城最貴的花魁都要白皙細膩了……’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然後便聽到了李白衣誇張的叫聲。


    ”我艸!“


    ”我艸!”


    “你給我過來,老子殺了你!”


    “好你個懦塵子,你敢忽悠老子是你的中屍?老子堂堂千佛寺佛子,怎麽可能是你這個牛鼻子的中屍?”


    “騙人騙到你佛子爺爺的頭上了。”


    聽到【懦塵子】三個字,許純良不由一怔,這才想起這個恐怖的敵人,可他看向四周時,


    除了腳下那一攤散落的白色糯米,任何與懦塵子有關的事物都不見了……


    “米道人,米道兄?”他喊了兩聲米道人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於是隻能再次看向李白衣,道:“怎麽回事?你也陷入幻境了?他跟你說你是他的三屍之一?中屍懦心?”


    李白衣一臉詫異,


    “你怎麽知道?”


    許純良聳聳肩:“他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隻是現在看不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升天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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