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失中,李老四笑著對許純良說道:“跟你說個事,其實給王員外打家具時,為了偷懶,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了釘子……”


    “嘿嘿,不過你放心,小兄弟,給你弄的話,我不會偷懶的……”


    說完,李老四的臉便徹底消失了。


    許純良的耳邊出現了一些奇異的呢喃聲。有村婦粗野又真誠的訴說,有孩子輕聲的呼喚,有老人夾雜著咳嗽的講述……


    這些聲音混合在一起,在他耳邊不斷糾纏著,重複著。


    他緩緩抬頭,任由眼角那滴不知是同情還是感同身受的淚珠滴下。


    以他輕撫在李老四臉龐所在的那處死亡之牆為中心,所有痛苦的麵龐上都充滿了釋然的情緒。


    痛苦絕望的表情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孩子般單純微笑的臉。


    他們的嘴巴開合著,訴說著,講述著自己平實而普通的生活,訴說著自己對未來的憧憬。


    許純良靜靜的聽著,將那些低沉而複雜到轟鳴,如同洪流一般的信息認真的記在心裏。


    “我叫王凡,是一名農戶。我每天吃兩頓雜糧飯,我種的糧食今年一定會豐收……”


    “我叫小丫,我在找我哥哥,我和哥哥走散了……”


    “我叫羅老拐,是個瘸子,一輩子沒有媳婦,是村子裏人都看不起的懶漢,我好想摸摸村口李寡婦那長滿肥肉的腰啊……”


    “嘰嘰嘰,嘰嘰,嘰嘰……”(這是一隻飛鳥的訴說,奇異的是,許純良聽明白了它的話語。它說,在遠方的一棵樹上,樹葉豐茂的樹幹下,有一隻隱秘的鳥巢,那裏有它的兩個還不會飛的孩子……)


    一道道聲音,像烙印一樣傳入許純良的耳朵裏。化作一顆顆黑色的字符。變成了一個個虛幻的,活生生的人。


    他們排著長隊,一個個來到許純良的身前,向他訴說了一句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和渴望。然後微笑著消失……


    許純良越來越疲憊,也越來越專注。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成為超凡的武者之後,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傾聽普通人的話語。第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一個本該銘記在心底的話語。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


    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任何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當這個認知被許純良在心底重提,並認真思考,確切認同的時候。玄嶽山上方的黑色旋渦上方。更加遙遠的高天之上,沉睡的死亡翻了個身,全身四處的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無的笑容。仿佛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與此同時,以許純良輕撫死亡之牆的手為中心,牆上所有的臉消失了。


    緊接著是一望無際,沒頭沒尾的死亡之牆,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老鼠在牆中鑽來鑽去,張口啃下組成這麵巨牆的血肉一般。


    一些密集的空洞出現在死亡之牆上,然後彼此串聯,並迅速的將整麵牆啃食了個幹幹淨淨。


    天上旋轉的黑雲頃刻間消散。


    許純良抬起眼角還帶著淚滴的臉龐,看向了東方,那裏有一座荒山。


    在死亡氣息的連接下,他看到了兩公裏外的殺心鳳。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殺心鳳,一身白色絲質儒袍,頭上戴著一頂黑紗冠,將滿頭的黑發全部隆入冠中。消瘦的身形,完全沒有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兵家們身上萬夫莫開的無敵氣質。


    他正在笑,滿臉欣喜,柔和的麵部線條讓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將軍,更像是一個書生。


    遠處的他看著自己,滿臉笑容,嘴巴一開一合,不知在說些什麽。


    而在許純良身邊,失去了死亡之牆的隱蔽遮擋,那些密密麻麻站在山上的血浮屠和效用兵們出現了。


    他們虎視眈眈的看著許純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彪悍的殺氣升騰著,形成了一團團宛如落地星鬥一般的殺氣之柱,頂天立地在玄嶽山上。


    許純良沒有理會正在從遠處趕來的殺心鳳,轉頭看向了滿山遍野的人群。


    麵上刻字,額頭覆布,綁著一根或數根白色蠟燭的軍士。


    一分為十,身材高大,頭頂紅蓋頭的血浮屠。以及一些看起來奇奇怪怪的能人異士。


    “陣仗很大嘛。”


    他輕聲說道。


    而這時,從荒山上趕來的殺心鳳也來到了玄嶽山上。他驚喜的看著許純良,不斷的擺動著自己的右臂。


    那動作,像是在打招呼。


    似乎,他並沒有因為許純良輕而易舉的破壞了他的死亡之牆而憤怒,反而生出了無比的歡喜。


    “你也是死亡的信徒?你剛剛使出的是什麽手段?”


    “嗯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可以如此輕鬆的便化解了死亡之牆,甚至那些代表著死亡的黑色粒子也都被輕易化解了?”


    “這是一種儀式?還是一種能力?”


    他連珠炮一般的詢問著,態度就像是國子監中好學的學子們在討論儒學問題一般認真。


    許純良瞪大了雙眼:“你隻在乎這些?”


    ‘難道你對那些人的死亡沒有任何感覺嗎?沒有任何在乎嗎?’這句話在他心中打了個旋,卻並沒有問出口。因為他從殺心鳳的臉上看到了答案。


    他確實不在乎。


    許純良的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悲涼,為那些被祭獻的人們。


    出於對那些人的尊重,許純良沒有回答殺心鳳的問題,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他雙目中蘊含著悲涼,緩緩掃過周遭的賊配軍和血浮屠。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睛和蓋頭。


    他沒有看到一絲悔過的神色。隻看到了殺意,和宛如野獸一般的狠意。


    哎……


    人類……


    瘋了的世界……


    許純良因為那些死去的普通人而產生的一些對死亡的敬意,在這些野獸般的眼神中,消散了。


    這些人永遠都不知道。


    自己曾經擁有過一線生機……


    許純良將黑玉劍插回背後的武器架子。柯基小狗汪汪叫了兩聲,然後大步流星的跑開了。


    小姑娘在許純良的肩膀上開心的叫著:


    “爹爹,爹爹,用我!用我!”


    許純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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