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令蔣舟的表情可怖，卻不能撼動魏康庭一絲一毫，他眼裏始終沒有任何溫度，仿佛蔣舟越崩潰，他越享受這個過程。這個人一向是血、腥的，蔣舟想，沒人比得過他的無情。“有人願以身隕殉道，也有人願為一人殉身。”一簇幽暗的蒼青色的陰影從魏康庭背後現出，遮蔽整個天空，看清楚那東西的模樣時，蔣舟雙眼突出，滿是不可置信，魏康庭，正道之首，正義的象征，竟然以自身血肉為供養，和魔結成了血契。他做不到，單是想想被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他就做不到！“你對得起太一宗，對得起武聯盟，對得起崔念掌門……你對得起我師兄？”蔣舟語無倫次，仿佛質問可以減輕他內心的懦弱，然而不管他是嘶聲竭底還是死狗般的頹唐，魏康庭都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觸動。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無論他怎麽追趕，都是這樣。這一瞬間，蔣舟已經不知道他曾經愛慕的是誰了，是魏康庭，或者是白山尊，或者是他們，又或者誰也不是。“那又怎樣？你得到的永遠不是那個白山尊，世界上沒有兩條完全一樣的河流，也沒有人能同時踏進一條河裏，他根本不記得過去。你看這裏，看這裏！”蔣舟舉起手腕，讓魏康庭看那蜿蜒的一條紅線：“他還在那個裂縫裏，還在，一直都在！”葉沉醒來的時候感覺頭痛，隱約的他聽見一些聲音，斷斷續續的，後來就沒有了。“醒了？我煮了些粥，你吃一些。”魏康庭從外麵進來。葉沉還在恍惚中，腿上一涼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魏康庭輕車熟路地打開了他的腿。“有些紅，沒有腫。”在葉沉的注視下，魏康庭神色自如地挖出一團淡綠色的藥膏送進去，動作流暢到沒有一絲停頓，仿佛做過千次萬次。葉沉鎖在毯子裏，臉頰和耳朵尖都是紅的，但那種莫名的擔憂卻消失了。魏康庭對他太好了。不是，他一直對他很好，但這段時間，在這個小世界的時間裏，什麽都有，沒有煩惱，沒有爭吵，不用為了什麽而拚命地去想解決的辦法，仿佛生活的原來的樣子就是這樣，美妙的同時也像墜入一團漂浮的雲裏。直到現在，看見魏康庭，觸摸到魏康庭，才感覺到那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要去找他嗎？”葉沉忍不住把憋了幾天的話說了出來。他抬眼時，魏康庭預感到他要問，他也早想過他問他就告訴他，但此刻瞧著那微紅的眼、半抿的唇，本該好言安慰的，卻忽然道：“找誰？”仿佛看不到他哭就不甘心，仿佛就想弄哭他。葉沉垂下眼，他性格如此，不知道說什麽就不說了。“是要去一趟，總不能讓人一直飄在縫兒裏。就這幾天吧，到時候你帶孩子們先出去。”魏康庭心髒抽抽，暗自後悔自己嘴賤，把人弄生氣了心疼的還是他。“哦。”葉沉就沒說什麽了，他總不能不讓魏康庭去，他之所以去多半還是為了他，那畢竟是他的前世。葉沉心思單純，竟也沒想魏康庭萬一把他的前世帶回來怎麽辦，之後幾天，都是好肉好菜的給魏康庭做飯，以前在頤和山莊時，魏康庭就饞他做的飯，現在更是每頓都要吃三大碗。隻是偶爾葉沉路過蔣舟，發現蔣舟都有憔悴了些。娘的，你們吃的都是我的血和肉！蔣舟在心裏罵，然而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罵也沒用，終究是把腦袋垂了下去。招財進寶長得格外快，進寶兩個是雙生子，卻有很大差異，葉進身高幾乎快追上葉昭，阿寶慢許多，但也有五六歲小孩那麽高了。他仗著自個兒小，最愛纏著葉沉。晚上阿寶搬了小凳子，坐在桌子旁邊看葉沉裁衣服。孩子們長得快，兩個大的還好說，兩個小的沒一點辦法，幸好他在息壤空間裏備了些葉昭葉才的換洗衣物，才能拿出來改改給兩個小的穿。葉沉不知怎的就想起來以前，他也是個孩子。門“咯吱”一聲，葉昭葉才葉進進來，圍著桌子坐了一圈，全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葉沉。葉沉又忘了那些，挨個揉揉腦袋，他心裏要是有酒就好了，酒香就飄了過來。“這是猴兒酒，那邊有群猴子，我濾過了。”“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葉沉笑了。魏康庭情願做他肚子裏的蟲，他把酒倒上，一人一碗，連葉寶都有。“他還小，不能喝酒。”葉沉阻攔。葉寶什麽都不說，隻是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望著葉沉。“猴子釀的酒能有多少酒精？”魏康庭道。“行吧，隻能喝一口。”葉沉笑道。今天晚上真的很開心，葉沉喝了口猴兒酒就睡了過去。他做了個夢，夢中兩隻大蝴蝶飛來飛去，醒來隻有四個小東西。“你們爸爸呢？”葉沉問。葉昭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魏康庭不是他爸爸，葉沉就知道魏康庭走了。招財進寶擔憂地望著葉沉，葉沉卻很平靜：“那收拾收拾，準備回家。”葉沉早有心理準備，這幾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著身邊人的呼吸，他前未所有的明白當初他帶著葉昭葉才進城並不隻是為了尋找孩子們的來曆，還因為魏康庭。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懂得感情是什麽滋味，現在回想起來，就應該是那條剪不斷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