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宋飛廉乘著天青鯤鵬扶搖直上。


    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豐州與常州交界處的藍蒼山旁。


    這藍蒼山與尋常山頭不同,竟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淡淡的晶藍色光芒,似乎存在著某種礦物能映射蒼穹,頗有種一覽眾山小的傲然意味,想來也是因此得名。


    宋飛廉是越看越歡喜,滿眼的垂涎和向往。


    “這蓮池長老辦起事來吞吞吐吐,告知的地方倒著實不錯。”


    “可惜我星空神域無此絕境,淨是些枯木爛石頭。”


    嗖嗖!


    豈料,正當他領略這崇山峻嶺的風光之際,半山腰上竟然有幾名禦使朝著他發起了攻擊,那身影小的像是螞蟻。


    “膽敢犯我酆都山地界,來者何人……”


    “報上名來!”


    嗯?


    宋飛廉眉頭微皺,瞥了一眼百米之下,果然看到了幾名禦使在仰望自己,並且還召喚出了幾具骷髏形的禦靈,散發著淡淡的黑死氣息。


    若不是天青鯤鵬飛得實在太高,恐怕這些骷髏禦靈扔出的骨頭棒子就要甩到它身上來了。


    當然,即便砸到也破不了天青鯤鵬的防禦。


    “酆都山?”


    望著這些人如同鬼差一樣陰氣沉沉的著裝。


    宋飛廉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委。


    古歧山占據豐州之北,酆都山坐守豐州之南,這藍蒼山位於東南方向,理應屬於酆都山的勢力範圍。


    宋飛廉想到蓮池長老猶猶豫豫才提出藍蒼山三個字時,眉宇間不由得多出了一抹陰鷙。


    “方才我還想著回去誇讚她一番,原來竟是如此!”


    “這老妖婆明知道我宋家與酆都山勢如水火,故意把我往這裏引,明擺著是想算計老子與他們大動幹戈!”


    “嗬嗬,不過那又如何?我宋飛廉還沒怕過誰!”


    “唳!!!”


    隨著一聲貫穿鼓膜的鷹鳴聲。


    天青鯤鵬急速下落,雙翅一展,便卷來了如同野馬奔流般的陣陣狂風,以鋪天蓋地的勢頭襲向了那幾名禦使。


    “什麽?!”


    “這,這修為起碼有尊者境……”


    “不好,咱們惹上硬茬子了,快回去稟告山主!”


    幾名酆都山禦使大腦一片空白。


    隻感覺腿腳發軟,有多少力氣也使不上來。


    不得已之下,他們隻能操縱著本命禦靈進行反擊,企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延緩自己的死亡。


    隻要拖到山主降臨,說不定還可以撿回一條小命。


    酆都山主修的就是陰靈力,而他們的禦靈自然也都是陰屬性,其名為骷髏種,境界越高顏色就越純粹。


    超凡五階以下,為黑石骷髏,如同炭烤黢黑。


    超凡八階以下,為藍銀骷髏,好似水銀瀉地。


    到了尊者境界,為黃金骷髏,時時刻刻都散發著璀璨的金色,無論戰鬥力還是對陰靈力的運用都堪稱極致。


    傳說尊者境之上還存在著王境才能煉成的白玉骷髏,到了那個時候,原本的骷髏器禦靈將會誕生自我意識,並且還能學習禦使才能使用的秘術,以禦靈形態驅使禦靈。


    不過,那也隻是傳說而已。


    至少在始源大界的酆都山分部沒有見到過。


    而這些人召喚出的骷髏,大部分都是最普通的黑石骷髏,偶爾有那麽一兩隻藍銀色。


    這樣弱不禁風的戰力怎麽可能抵禦得了宋飛廉?


    “唳!!!”


    嘩啦!


    果不其然,未等天青鯤鵬親身降至,僅僅是它隨意掀起的那股風浪就已經毀滅了數隻骷髏。


    砰砰砰!


    隨著那些骷髏的崩碎,他們的禦使也遭到了強烈反噬。


    “噗!”


    口吐鮮血,好幾名酆都山禦使不一會兒便徹底殞命。


    “該死,這家夥到底是哪來的?”


    “怎麽從未見過這麽年輕的尊者!”


    一時間,人心惶惶,東奔西逃。


    見到這群酆都山禦使狼狽不堪的模樣,宋飛廉滿臉不屑,難道這始源大界就沒有一塊硬骨頭嗎?


    怎麽自己走到哪裏麵對的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啊!


    哢嚓一聲!


    天青鯤鵬再度輕飄飄的一爪,又有一頭藍銀骷髏化為渣滓,被狂風吹得到處都是。


    到了它這番境界,對付這種尊者境以下的禦靈,怕是一個念頭都用不了。


    呼一口氣,扇兩下風便能死傷一片。


    果不其然,轉眼之間,十幾名負責巡山的禦使就死的七七八八。


    “唳!!!”


    而天青鯤鵬則毫發無傷,仍然像是貓捉老鼠一樣,肆意玩弄著這些不起眼的禦靈和禦使。


    “放肆!”


    “休傷我酆都山門徒!”


    終於,眼看酆都山禦使即將被殺個精光的時候,一支毛筆從天而降,擋在了天青鯤鵬的麵前。


    就見那毛筆洋洋灑灑,在空中寫下了幾個墨色大字。


    “體有陰光,覆映吾身!”


    正常情況下,道家法咒施展的是神聖恢弘、正義凜然的金光咒,但是這支陰氣森然的毛筆恰恰相反……


    它引來了無窮無盡的邪祟戾氣,為其所用。


    不多時,這支毛筆便在山頭上憑空畫出了一麵黑色屏障,將那幾名抱頭鼠竄的酆都山禦使死死護住。


    那天青鯤鵬一個沒留神,一頭撞上去,隨之而來的是砰的一聲,竟然真的阻隔在了屏障之外。


    這還不算完。


    又不知從哪裏飛來了一本古樸厚重的枯黃色書本,在天際之間盤旋不止,其上鐫刻著無數人名。


    仿佛隻要被其記錄,就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哦?”


    宋飛廉眉頭一挑,嘴角泛起了戲謔的笑容:“看來酆都山也並非一群草包,還是有那麽一兩個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判官筆,生死簿……”


    “想必這位就是酆都山山主裴清海了吧?”


    下一刻,隨著宋飛廉一個念頭,天青鯤鵬沒有進一步陷入判官筆與生死簿組成的陷阱裏,及時抽身撤離。


    見到對方如此果斷,那名施展神通的尊者也是略有詫異。


    不出所料,當判官筆和生死簿最終落下之時。


    一名仙風道骨,身著墨色道袍的白發老者從黑暗之中走出,眉宇間滿是凝重之色,正是酆都山山主裴清海。


    “山主!”


    “山主,可算是等到您老了,弟子們險些就被這妖人給害死了。”


    “您老一定要為死去的師兄弟們報仇啊!”


    幾名狼狽不堪的酆都山禦使仿佛找到了爹娘,跪在裴清海身旁哭哭啼啼,已經顧不上擦幹淨臉上的血淚了。


    裴清海歎了口氣,並沒有急於動手。


    而是觀察起了上空中那囂張跋扈的神秘青年,他在豐州經營了數十年之久,還從未見過此等刁鑽厲害的禦靈,此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難不成是和陳少侯一樣都是過路神仙嗎?


    正當裴清海思慮之際,宋飛廉卻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在古歧山憋了這麽久的時間,早就想找個人泄泄火了。


    諸如蓮池長老、馬策等人,一看到大總管韓霜就兩股戰戰,更別提與宋飛廉比劃兩下了。


    也隻有這個裴清海,能勉強稱之為他的對手。


    道花境界是弱了點。


    不過讓天青鯤鵬動動筋骨足夠了。


    “老頭,別琢磨了。”


    “你有這時間,還是想想自己的棺材該埋在哪兒吧!”


    “你們酆都山不就喜歡打造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嗎?哈哈!”


    此話一出,饒是裴清海脾氣再好也忍不了了。


    區區一個小輩竟敢如此折煞老夫……


    真當我酆都山無人可出了?


    “放肆,老夫今天就要教訓一下你這口無遮攔的豎子!”


    “哦?盡管放馬過來。”


    宋飛廉眼前一亮,他不擔心裴清海爆發什麽小宇宙,他就擔心這糟老頭當縮頭烏龜,一個屁也放不出,那樣的話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魂兮歸來!”


    下一刻,就見裴清海雙手朝天,源源不斷的陰靈力竟向著他凝聚。


    在酆都山數百年的經營下。


    豐州之南大部分山頭都飽含著陰屬性,藍蒼山自然也不例外,裴清海不過是剛剛起勢,判官筆與生死簿的氣場便陡然一變,其上的文字也更為凝練。


    “蕩蕩遊魂,何處生存!”


    “河邊野處,墳墓山林……”


    聽到裴清海神神叨叨的呐喊聲,宋飛廉一頭霧水。


    他在星空神域也知曉一些所謂厭勝之流的秘術,但像這般從無到有如此迅速的妖法還是頭一次見。


    這酆都山果然不簡單。


    “虛受驚嚇,失落真魂……”


    “敬請路神,快快幫尋!”


    終於,就在裴清海說出最後一個字之時,四周邪光大盛,陰氣驟然凝集。


    半個藍蒼山上方的天空化作一片墨色。


    原本的湛藍也被滾滾烏雲取代,其中隱約能聽到鬼哭狼嚎的聲音。


    但那並不是什麽邪魔作祟,而是一種自然神力。


    雷霆……


    陰五雷!


    “不好!”


    宋飛廉瞳孔一縮,他與天青鯤鵬本就置身於千丈高空之中,恰好處在了雷雲下方。


    一旦頭頂處那些紫霄神雷降下,將會精準無誤擊打在他們身上。


    哢嚓!


    不出所料,宋飛廉還在猶豫其中利害,一道碗口粗細的藍色光柱便瞬息而至。


    “唳!!!”


    還好天青鯤鵬注意力格外集中,揮動羽翼才及時躲過了這一擊。


    再看方才他們停留的地方。


    腳下一棵參天大樹已然被這陰五雷劈成了渣滓。


    “該死,這糟老頭也敢算計我。”


    “一支破毛筆和一本破書竟然能引得天象變動,真是詭異非常。”


    宋飛廉有些惱怒,本以為從星空神域來到始源大界便是天下無敵,沒想到是自己小覷了九洲英雄。


    刹那間,他與天青鯤鵬仿若意念合一,一對眸子和一對鷹眼齊刷刷看向了地麵上正在施法的裴清海。


    雷霆還在積蓄。


    不知道何時便會再次降下,誰也無法預知它的行蹤。


    “隻要殺了這老匹夫……”


    “這雷霆的威脅自然會解除。”


    “裴清海,拿命來。”


    “唳!!!”


    想及此,宋飛廉俯身趴在了天青鯤鵬的背上,這自保的方式在別人眼裏再尋常不過,但是對堂堂天鷹宋家少公子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他宋飛廉什麽時候向他人低頭過?


    尤其對方還是一個修為低於自己的死老頭。


    “殺!”


    “唳!!!”


    宋飛廉的吼聲與天青鯤鵬的鳴叫聲融為一體。


    “什麽?!”


    地麵上,雙腳陷入泥土裏的裴清海忽然打了個激靈,隻感覺一股生死危機撲麵而至。


    未等他睜開雙眼,一對利爪就撕開了判官筆製造出來的黑色屏障,徑直朝著裴清海的天靈蓋抓取而去。


    竟是要把他整個人撕成碎片。


    “山主小心!”


    幾名禦使大驚失色,渾身嚇得僵直。


    千鈞一發之際,判官筆和生死簿一左一右護在了裴清海麵前,竟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叮叮!


    就見天青鯤鵬勢大力沉的一對鷹爪撕抓在了判官筆上,僅僅一刹那,便留下了數道入木三分的血印,大股大股的陰靈力如同鮮血從中流出。


    生死簿也好不到哪裏去,被硬生生扯下了好幾張書頁,本就枯黃破敗的模樣更加淒淒慘慘。


    兩隻禦靈雖說是器禦靈。


    卻因陪伴裴清海長久,早已誕生了一絲獸形禦靈才有的靈智,就像是馬太上的那艘木龍船一般。


    眾所周知,誕生自我意識的器禦靈價值遠比一件死物要高得多,也更加難得。


    所以,眼睜睜看到判官筆和生死簿為了救自己,傷成這副樣子,裴清海心裏也幾乎在滴血。


    他分明感受到這兩頭禦靈的修為在急速下降。


    本就隻有道花境……


    如今已經快要跌到神樹境界了。


    “老夫的書,老夫的筆……”


    “你這小賊!”


    裴清海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宋飛廉。


    豈料,在看清楚其腳下踩著的那頭巨大鷹隼禦靈以後,裴清海腦子嗡的一聲,恍若是被門給擠了。


    他哆哆嗦嗦舉起了手,口中喃喃自語。


    “你,你是……”


    宋飛廉淡淡一笑,原本還想趁機搏殺了這老頭,沒想到在最後一刻被識破了身份。


    既然已經露了底,那就不好動手了。


    畢竟,若是裴清海沒認出來他,還可以說是酆都山挑釁在先,自己為了保命才命令天青鯤鵬下手,不過是沒注意分寸才害死了這位裴山主。


    但現在大家都知根知底,宋飛廉也就沒了借口。


    誰讓裴清海背後還有幽冥二老撐腰,宋飛廉可不想這麽早就和酆都山撕破臉皮。


    “哦?”


    “現在知道我是誰了?裴大山主。”


    “唳……”


    宋飛廉冷哼一聲,拍了拍天青鯤鵬的大腦袋,命令它收起了那對蘊含著金屬性神通的鷹爪,僅僅是停留在了裴清海五十米處的高空。


    當然,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裴清海。


    “山主,他,他是誰?”


    幾名酆都山禦使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


    或者說,他們分明看到山主的手竟然在顫抖……


    裴清海眉頭緊皺,臉色陰沉如水,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來巡個山頭,就遇見了這尊煞星。


    別說是他了。


    哪怕是幽冥二老活過來,估計都討不到多少便宜。


    “他便是天鷹宋家的少公子……”


    “宋飛廉。”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老眼昏花了,沒想到這雙招子還能用嘛。”宋飛廉大笑一聲,也不再隱藏身份,“不錯,我便是宋飛廉,你們酆都山的新鄰居。”


    新鄰居?


    聽到這三個字,裴清海眼裏閃過一抹厭惡。


    明明古歧山還在之時,與他們酆都山是井水不犯河水,多少年來都沒鬧出什麽幺蛾子。


    可這天鷹宋家一來,不是今天侵占他們的土地,便是明日派出宋家那幾名家仆走狗過來劃分勢力,仿佛這偌大的豐州成了他們的家族禁地。


    哪怕是個石頭,被人這麽又打又砸也有脾氣。


    再看到判官筆和生死簿上的累累傷痕,一股火氣自裴清海的腹腔裏冒起,頓時咬牙切齒。


    感受到這位老山主濃濃的殺意撲麵。


    宋飛廉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雙鷹隼般眸子從上到下打量起了裴清海。


    霎時間。


    一股濃鬱的壓力驟然降臨在裴清海身上,使得他肩頭一沉,竟不自覺有膝蓋發軟的趨勢。


    這,這股氣浪是……


    道果巔峰?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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