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要走了嗎?”


    望著身後漸行漸遠的酆都山,陳幸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太素黑白分明的大腦殼上,伸手揉了揉,捋了捋那一團白毛,對方也傳來了一陣沉悶的低吼。


    “吼……”


    陳幸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自己果然還是做不到不去貪戀紅塵,但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像一個人。


    而不是一台強大的殺人機器,又或者一切憑衝動和欲望行事的妖獸動物,迷失在無盡的力量之中。


    噠噠……


    馬蹄聲自耳邊傳來。


    “少侯,您若真有這份心思,何不讓唐小姐與咱們同行?”


    “如此一來,你倆也可互相有個照應,不至於旅途孤單寂寞,形影單吊啊!”


    “您說是吧?”


    安褚騎在一頭膘肥體壯的黑角馬背上,與陳幸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見到陳幸若有所思的眼神,忍不住開口道。


    再看他那張肥頭大耳的臉上,滿是壞笑。


    不料,陳幸還沒理會他,一旁的盧三象便不禁冷哼一聲,舉起了馬鞭就要往他的馬屁股上抽。


    啪!


    “唏律律!”


    安褚的馬被這麽一激,下意識來了個後踢腿,把背上的胖球將軍弄得前後顛倒。


    “盧,盧三炮你幹什麽!”


    “哈哈……”盧三象大笑一聲,指著他的鼻頭罵道。


    “胖球,你以為咱們少侯跟你似的,看上什麽就要不顧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那叫貪婪,那叫毫無節製!”


    “咱少侯是要成大事的人,大丈夫何患無妻?”


    “再說了,人家唐小姐有自己的事要做,強行綁在身邊隻會適得其反,懂不懂啊你!”


    被盧三象劈頭蓋臉呲了這麽一頓,安褚老臉掛不住了。


    但他也聽得出來,讓陳幸去幹這種醃臢之事,那是一萬個不可能。


    人家喝露水的怎麽能和自己這樣吃苞米的一個念頭?


    “哼,咱這也是替少侯著想嘛,誰不想晚上睡覺的時候,有個熱乎被窩啊!”


    “哈哈哈,你這話倒是真的!”


    盧三象咧嘴一笑,他們出來這麽久,別說女人了,連半點可口的葷腥都見不到。


    在群島天天就是撈魚吃蝦,都快要吃吐了。


    來了這豐州以後,又到處是倒人胃口的陰靈力,吃什麽東西都生冷苦澀,嘴巴早就淡出個鳥了。


    回想起在北境之時,他們跟著陳鎮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困了就燃起篝火,日子過得好不痛快!


    果然,兩人這麽一提,一眾鎮北軍將士也陷入追憶。


    “兩位將軍說的是,我想北境了。”


    “若是能跟從前一樣馳騁沙場,哪怕是死在妖獸手下,咱也無憾了。”


    “再不生死相搏,我這杆銀槍都要生鏽了。”


    一時間,鎮北軍不少人都發出了哀怨之聲,即便三千玄甲軍紀律嚴明、不苟言笑,眉宇間卻也掛著一抹煩躁。


    觀察到他們起伏不定的情緒,陳幸明白,再這樣下去士氣怕是要跌落穀底。


    還怎麽陪自己打天下?!


    他微微頷首,抬手指向了前方。


    群山之間,一縷縷炊煙升起,足以說明不遠處便是燈火人家,那正是雍州城池的方向。


    “盧叔想吃肉還不簡單?”


    “再往前便是雍州地界,這入了城,大家盡管敞開了吃放開了喝,我自掏腰包也要請你們一頓。”


    “也算是,替我父親犒勞諸位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眼前一亮。


    他們知道這位小侯爺向來信守諾言,隻要是他答應的事情,就從來沒有不成的道理。


    況且,正如陳幸所說,再往前一百裏他們就正式進入雍州,離繁華熱鬧的上京城也是近在咫尺。


    如果按照原來的路線,從號稱天涯海角的寶石島一路北上,起碼要花費兩三個月,好在有金銀山馬太上的木龍船乘風破浪,帶著他們走海路繞過東海,一直殺到了燕州。


    從燕州到雍州,僅隔著一個豐州,著實是節省了不少時間。


    如此一來,他們也能更快抵達目標地點。


    不過,這路程看起來簡短,卻凶險甚多,一點也不比走大道要來的輕鬆。


    先是漢煌國的車騎將軍淳於少率領五千重甲鐵騎軍攔截,然後又是幽冥二老擺下鴻門宴,最後是天鷹宋家這場足以驚天動地的大婚。


    也就隻有陳幸這樣的王者禦使,能夠一一破之,帶領一眾將士安然無恙走到對岸。


    換成是別人,但凡修為低那麽一點……


    怕是已經死在枯木蛟龍槊之下了。


    眼看士氣慢慢回漲,沒再有那麽多抱怨的聲音,陳幸也就放下心來。


    “進入雍州,便能見到父親了吧?”


    眼前閃過一道睥睨天下的不羈身影,陳幸不由得感慨萬千,在這個世界上能被他稱之為親人的……


    也隻有陳鎮北、蘇晴和與蘇驚仙三位了。


    父親陳鎮北應該還在雍州城外浴血奮戰,用不了多久便能破城入關;而母親蘇晴和也與他有過書信,似乎是去投奔自己姥爺蘇紂去了;至於舅舅就更不用說了,作為裴雲山的得意大弟子,早早就回玉京山繼續苦修,穩固王者境界。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眼下,就差我這一哆嗦了。”


    陳幸淡淡一笑,沒想到自己這個曾經無關輕重的小人物,如今竟然隱隱有左右天下大勢的資格。


    龍蛇之變,或許就是這般了。


    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這美好的氛圍並未持續多久,玄甲軍的一名斥候便匆匆傳訊而來,眾將士立即為其讓開道路。


    他翻身下馬,雙手抱拳,早已經是滿頭大汗。


    “稟告少侯,前方十裏處有禦靈戰鬥的跡象。”


    “觀其玄色旗幟,是周朝的軍隊在與一些不明來曆的禦使交手……”


    “為首的是個騎在焰人馬上的女將軍。”


    “似乎修為不俗,至少有尊者境界!”


    焰人馬?


    還是女將軍?


    陳幸目光一怔,腦海靈光乍現了一個名諱。


    “難道是她?!”


    這讓陳幸有些見獵心喜,無比好奇她是否是自己的一位故人,當即拍了拍太素的大屁股。


    太素哼哼兩聲,也是順著他的意加快了速度。


    “吼……”


    “走,咱們過去瞧瞧。”


    “既然是打周玄老兒的軍隊,那我可得幫幫場子,幾位將軍意下如何?”


    盧三象一拍大腿,立即拔刀向天。


    “哈哈,這還用說?殺他個屁滾尿流!”


    “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今天統統都要撒出來!”


    安褚、商河等人自然是無不答應,他們早已對這個腐朽的周家王朝恨之入骨,如今有機會能痛打落水狗,豈能充耳不聞?


    更關鍵的是,諸位將軍從燕州走到現在寸功未立,這些周家走狗主動送上門來,恰好拿他們的頭顱換賞錢吃酒。


    “走!”


    “駕!”


    隨著陳幸駕馭著兵戈白虎橫衝直撞而去。


    三千玄甲軍立即開拔,馬蹄聲如同雷動,隆隆作響,連大地也為之震顫。


    ……


    與此同時。


    雍州郊外矗立著一座古樸城池,其兩旁是懸崖峭壁林立,處一條深邃峽穀之間,此地因而得名長峪。


    昔日雍帝在此築關城,稱長峪城,後經曆代帝王不斷修葺築造,漸漸成為了雍州的一座邊塞大城。


    其北依上京,南望豐州,東鄰遠江,戰略位置險要,是所謂京畿地區軍事防禦的重要隘口。


    轟隆隆!


    而眼下,正有一夥不明來曆的強大禦使在試圖攻城。


    在陳幸等人來之前,他們就已經與周家皇朝派來的軍隊戰作一團,無數禦靈爭奇鬥豔,神通術法四處濺射,一時間震地驚天。


    正如那名鎮北軍探子所說。


    在這一眾禦使裏為首的是一名女子,其身姿挺拔,英氣勃發,既顯露出女性的柔美與溫婉,又隱隱蘊含著一股子堅韌與力量。


    戰鬥中,她雙手手勢變化不停,赫然是在使用某種秘術,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唏律律!”


    再看這名女將軍的麾下坐騎,竟是一頭神駿非凡的烈焰半人馬,雙手持著一柄巨大關刀,無論上肢還是四足都雄壯有力,勇武絲毫不亞於在場任何一人。


    簡直如同武神下凡,勢不可擋!


    嘩啦……


    就見這一人一獸配合得行雲流水,相得益彰,在這方戰場上大殺四方,周遭屍體橫陳,形成了一塊短暫的空地。


    如此強橫的實力與凝練的神通手段……


    正是尊者境禦靈的象征。


    一眾禦使看到這位女將軍與她的焰人馬這般神勇,也不由得士氣大漲。


    “不愧是南薑老爺子選定的繼承人,南小姐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是尊者境界,放眼整個九洲大地也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了!”


    “那是自然,當初南華瓊大人可是我們江州禦靈大考的頭名,實乃人中龍鳳,女中豪傑……”


    “不錯,有南小姐為我等開路,區區周家走狗不堪一擊,兄弟們,隨南小姐全軍壓過去!”


    “殺啊!”


    隻言片語間。


    眾人已經道出了這位女尊者的身份,正是南家南薑的親孫女,曾在萬獸園與陳幸並肩作戰的南華瓊。


    令人疑惑的是,明明之前坊間傳聞她已經在那次襲擊中死去,南家也正是以此為名招攬四方英雄,起兵向周玄複仇。


    結果現在,她不僅好端端的活著……


    還率領著一眾叛軍對長峪城發起了進攻,連修為也在短短半年內連續突破,從超凡巔峰一直達到了靈根境界的尊者。


    如此三級跳一樣的成長速度,堪稱是翻天覆地,令人咋舌。


    聽到周遭人對自己的吹捧,焰人馬背上的南華瓊也不禁泛起一絲得意驕傲的笑容。


    “哼,周玄老兒就隻有這等本領嗎?”


    “都說他麾下大將軍鞠林義率領的三萬禁衛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如今我與眾禦使已經攻至皇城之下,他們若是再不來……”


    “我便要一鼓作氣,直取周玄老兒的項上人頭了!”


    哢嚓!


    一聲悶響傳至。


    下一刻,在南華瓊的操縱下,恍如關公在世的焰人馬手起刀落,再次把一名守城禦使斬於馬下,連同他的禦靈大焱貓也一起劈成了兩半。


    血肉模糊,死傷一片。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再度嚇到了不少官府禦使,他們本來還想死撐一會兒,現在看來……


    就這還打個屁啊!


    一時間,不少人都倉皇逃竄,頭也不回奔向了長峪城內,守城一方士氣大跌。


    “該死,這女娃娃好生強悍……”


    “不是都說她死了嗎?怎麽又活過來了,還率人偷襲了咱們長峪城!”


    “死個屁,這分明是南家使得一出奸計,南薑就是想以他孫女之死的名義來興師問罪咱們,好占據大義!”


    “這群世家當真可惡,這些年來他們吸地方上的血比官府都要狠,如今又轉過頭來打咱們,簡直就是一群吃裏扒外的小人!”


    長峪城城頭上,幾名守城禦使滿臉焦急。


    他們早已經看穿了南薑的把戲,明白了南華瓊是假死,一直躲在某處秘密修行,直到神功大成突破成為靈根境尊者,才舍得出關一鳴驚人。


    可事已至此,他們又有什麽辦法?


    奉大將軍鞠林義之命,但凡修為高於超凡九階以上的禦使,都被派去馳援上京城了,隻剩下這些小兵小將駐守此地,麵對來勢洶洶的世家聯盟……


    根本就無從抵抗,幾乎是上一人死一人,去一雙沒一雙……


    轟隆!!!


    正當幾名守城士兵焦頭爛額之際,又是一道晴天霹靂降至,竟是南華起騎著高頭大馬一刀劈開了城門鎖鏈,本是精鐵鑄造的大門竟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紋。


    “什麽?!”


    “這,這怎麽可能……”


    “那可是郡守專門請上京城張家打造的玄鐵門,普通禦靈別說對其造成傷害了,一頭撞上去怕是都要自己先死。”


    “你自己也說了,那是普通禦靈,你瞧瞧那焰人馬像是凡夫俗子嗎?”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駭然。


    沒錯,這焰人馬已是靈根境,即便張家的能工巧匠技術再高超精細,也無法做到抵禦住一頭尊者境禦靈的衝擊。


    這長峪城陷落……


    怕是遲早的事了。


    “哼,不過如此。”


    “一群男人,還不如我一介女流之輩,真是丟人現眼。”


    南華瓊輕蔑一笑,雙手輕輕一勒韁繩。


    焰人馬頓時領會其意,前肢高抬,竟是以兩隻肥壯的馬蹄直接踢在了那搖搖欲墜的玄鐵城門上。


    隻聽轟隆一聲!


    方才製造出的裂紋再度擴大,已然有了要倒塌下去的趨勢了。


    “該死,這可怎麽辦啊!”


    噠噠……


    就在南華瓊囂張得意,眼看要破開長峪城門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遠方傳來。


    響徹耳畔,地麵發顫。


    “怎麽回事?哪來的一群騎兵?”


    南華起秀眉微蹙,後背泛起涼意,忽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映入眼簾的是一支軍紀嚴明、莊嚴肅穆的重騎兵大軍,幾乎人人都騎乘著一頭不亞於焰人馬個頭的冰霜大馬,其身湧動著淡淡的寒氣。


    南華瓊瞳孔一縮,腦子嗡的一聲。


    這些馬形禦靈她自然見過,而且正是這些人當初差點害了她的性命。


    “極冰白陵馬?”


    “是四時神狩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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