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侯沒錯,這裏就是咱們當初來的地方。”


    “這天涯海角大陣當真玄妙,明明身處波濤洶湧之中,卻自成一方天地,海晏河清。”


    盧寺和淳於驊湊上來,四隻眼睛滿是好奇。


    倒是商古今繼承了他老爹的一點博學,忍不住開始賣弄:“咳咳,這裏麵有大雍朝設置的種種禁咒,還有空間係的禦靈釋放的神通遺留,所以才造就了這般奇特。”


    “原來如此。”眾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對他們而言,大雍朝就像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至今沒有人能探索它遺留的全部,單單是秘境一項,就足以讓人流連忘返、夢寐以求了。


    畢竟,這些鎮北軍的年輕子弟都是聽著大雍傳說長大的。


    而木龍船首。


    聽到手下軍士的呼聲,抱著胳膊在沉思的陳幸也忍不住抬起頭來。


    煙消雨霽間,一條充斥著古樸氣息的海中隧道闖入視野。


    在虛無縹緲、仙氣繚繞的幽暗隧道口處,無數禁咒和法器將這座隧道所在島嶼完全包裹其中,使其更加如夢似幻,恍如真的到達了天宮。


    “確實是這兒。”


    望著不遠處微光閃爍的入口,陳幸點了點頭。


    這便是自大雍朝以來就被布置下的天涯海角大陣,後來經過三十六山的方士高人們不斷修複,才有了這九洲大地與方外世界的唯一結界。


    隻要進入其中,便可以成功實現空間挪移,從群島穿越至九洲。


    回歸眾人的故土——漢煌國。


    “少侯,您還等什麽?咱們也快些乘船進去吧!”


    “難道您沒瞧見,這木龍船上的人都快走光了嗎!”


    費鳴趴在護欄上,對著隧道的那一頭不斷張望,明明什麽也看不到,他卻格外興奮。


    誰讓這家夥是土生土長的群島人?


    一想到能親眼看到陳幸他們出生的地方,以及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天朝上國,費鳴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三萬六千個毛孔齊齊收縮。


    “哈哈,瞧你這小子急得。”


    “放心,既然少侯已經同意你加入鎮北軍裏,以後有我老盧一口肉吃,絕對少不了你湯喝。”


    盧三象咧嘴笑著拍了拍費鳴的肩膀,然而就費鳴那點身子骨哪裏承受得住?


    啪的一聲!


    差點將其一巴掌給拍下船去。


    “哈哈哈,這瘦皮猴!”


    此舉再次引得眾人哄笑一堂。


    原本緊張的氛圍也被衝淡了不少。


    陳幸卻沒有參與他們的調侃,他在考慮陳鎮北信中留給自己的提醒:小心周玄狗急跳牆,派四時神狩軍或者其他精銳部隊來阻擊木龍船登島。


    盡管,已經貴為王境高手的陳幸並不認為以周朝目前的軍力,能夠撼動自己的一根毫毛。


    但是安全起見,他還是決定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少侯可是在擔心有埋伏?”


    商河穿過歡天喜地的鎮北軍人群,來到近前。


    “不錯,商叔。”


    “少侯放心,來之前我已經與胖球那家夥通過氣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趕來的路上了。”


    商河細心解釋道,原來他早已打好了招呼。


    隻要木龍船一靠岸,陳鎮北麾下的黑角馬禦靈軍團便會後腳趕到,親自為他們保駕護航。


    “勞煩商叔。”


    “哪裏哪裏,這都是作為屬下的分內之事。”


    商河拱了拱手,雖然陳幸和他們十分親近,話裏話外也沒有上下級的那種疏離感,但他可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


    陳幸是陳鎮北的獨子。


    又是年紀輕輕就突破王境的天縱之才。


    再加上蘇愫這樣手眼通天的背景……


    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就周氏一族那樣千秋萬代的曠世基業,試問誰不想在這個亂世分一杯羹……


    立下從龍之功?!


    所以,在得知陳鎮北起兵南下的那一刻。


    商河、盧三象和淳於興就已經合計好了,從今往後他們就要以君臣禮節來對待陳幸,事必躬親,如履薄冰,哪怕對方並沒有這個意願。


    漢煌國有位老臣曾經說過這樣一番話。


    我過壽的時候,誰送過禮我不記得了……


    但誰沒送,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這便是鎮北軍當下的處境,而陳幸無疑是最能帶給他們希望的人。


    嗖嗖!


    正在這時,又是幾艘青色如葉的小艇駛離木龍船。


    它們航行的速度奇快無比,簡直比裝了發動機還要迅捷,差一點便要在水上飛起來。


    陳幸仔細一看,那水裏麵竟然有一群遊魚在推動著這幾艘小船,難怪速度這麽快。


    那些遊魚樣貌醜陋,額頭上還掛著一個核桃大的發光物,形如一盞枯黃色的燈籠。


    此乃燈籠魚,是群島地區的特產禦靈。


    這些燈籠魚顯然是船上禦使們在群島的收獲,看來不光陳幸一個人盆滿缽滿,其他人也撈了不少好處。


    隻是……


    那些禦使的穿著,陳幸看得十分眼熟。


    “少侯,是古象山的人,他們像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手忙腳亂就趕緊離開了。”


    古象山……


    陳幸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咀嚼這個名字背後的意義。


    遙想當初三十六山和各大世家派出尊者南巡之時,多少禦使都巴不得在群島建下奇功,再不濟收獲大批寶物,榮歸宗門。


    其中,古象山的帶隊長老便是鋤秧居士。


    鋤秧居士年歲過百,德高望重,親眼見證過兩任周皇榮登大寶,論資曆輩分連蘇泰和馬太上也不及,是尊者之中實打實的活化石。


    而他那頭青角兕,更是早早就突破了道果境界,曾經隻身一人麵對海無量和佘老太的圍攻也不落下風,可惜欠缺了一絲天機,無緣抵達王境。


    也正是這份遺憾,造就了悲劇。


    那一日在高天原的諸神混戰裏,黑暗神明們無差別襲擊在場眾人,蘇驚仙和蘇愫這樣的王境是首要威脅,而鋤秧居士、蘇泰這些尊者們也分擔了相當一部分火力。


    鋤秧居士為了早些回到木龍船上避難。


    使用某種秘法加快了青角兕的速度,令它在海麵上四足懸空,如履平地,進程一下就超越了大多數人。


    連蘇泰和馬太上都難以望其項背,隻能眼睜睜看著鋤秧居士一人遠渡重洋,向著他自認為是安全屋的木龍船靠攏。


    然而好景不長……


    鋤秧居士的“高光表現”也引來了黑暗眾神的注意。


    它們當即決定重點關注這個白須青袍老頭,降下神罰,甚至不惜用大神藏這樣的非常手段進行阻擊。


    結果顯而易見,區區尊者境界的鋤秧居士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如此幸運,能博得整整八位王境妖王的青睞,而他與愛獸青角兕也一同在大神藏裏湮滅。


    這樣的厚葬……


    著實把剩餘的尊者們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竟然遊得慢了一點,生怕槍打出頭鳥。


    後來,若不是陳幸駕馭著墨玉麒麟盛大登場……


    或許這些漢煌國的禦使們也要緊隨鋤秧居士的腳步,歸西去了。


    而在鋤秧居士死後,剩餘的古象山禦使們也沒了靠山,徹底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小透明。


    他們之中修為最高者也才超凡九階,距離突破尊者都還差一線。


    一想到木龍船上的諸多尊者以及陳幸這個妖孽……


    就算明知道對方沒有歹意,古象山眾人也不得不長個心眼,小心警惕,甚至有那麽一點被迫害妄想症的嫌疑。


    他們擔心陳幸會在某時某刻下手……


    將鋤秧居士留下來的那些戰利品也一並吞走。


    所以,才出現了眼前作鳥獸散的一幕,這些古象山的禦使們早就想逃出陳幸的手掌心了。


    “少侯,咱們……”


    “不阻攔一下嗎?”


    商河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


    這群古象山禦使約合十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聯合起來也足以成就一支小勢力了。


    要是放任這群大腦充血,思維混亂的家夥到處破壞……


    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無妨,他們要走便走,有些鳥兒你是關不住的。”


    “更何況,強行出手小心被雀兒啄了眼。”


    陳幸看得十分明白,幹涉這些古象山的亡命徒隻會是有弊無利,白白損失鎮北軍的兵力,倒不如順水推舟,賣他們一個人情。


    隻要不撕破這張臉皮,日後還能與鋤秧居士的同僚們相見……


    畢竟,蘇泰乃至蘇家與鋤秧居士關係匪淺,相信古象山的長老們也不會因此怪罪下來,頂多隻會感歎一句,鋤秧居士的死是他自己學藝不精。


    “也是。”


    商河微微頷首,收起了召喚藍銀王樹的心思。


    嗯?


    豈料下一秒,方才還定若磐石的陳幸目光微動,忽然朝著正在離去的古象山眾人抬起了手,無數靈氣驟然匯聚,在頃刻間形成了一股亂流。


    這股蹊蹺的亂流把商河給看懵了。


    他不明白陳幸是怎麽使用出了這種禦靈才有的手段,更不知曉這是哪一種禦靈的神通?


    除此之外……


    少侯您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


    剛才不是還說不幹涉這群人的死活嗎!


    陳幸像是聽到了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古象山的人我當然不會管,問題是……”


    “有些人想渾水摸魚,金蟬脫殼。”


    話音未落,那股亂流將古象山的一葉扁舟連根拔起,人仰馬翻,不少禦使都落入了水裏。


    撲通,撲通!


    這些禦使們瞬間成了落湯雞,不光如此,在看清楚是陳幸所作所為以後,頓時嚷嚷了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早就知道這陳幸不安好心,說不定鋤秧居士的死就是他一手謀劃,想要清除異己!”


    “他這是要將咱們古象山一網打盡啊!”


    那些在水裏麵撲騰著的古象山禦使,明明自身難保了,還不忘把髒水潑到陳幸身上。


    由此也能看出,這群人早已經走火入魔……


    被迫害妄想症嚴重到某種地步了。


    其實稍加思索也能理解,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理所當然就會對強者產生恐懼,擔憂他們來搶奪自己僅有的東西。


    問題是,已經貴為王境的陳幸根本瞧不上鋤秧居士那點私貨……


    索性他也懶得解釋。


    “糟糕,這姓陳的難不成識破我了?”


    “不可能,我已經命響月狐使用了幻滅神通,普通禦靈根本難以分辨我的真偽……”


    “就他手下那些笨拙禦靈,更不可能懂這些門道。”


    在被掀翻的船隻旁邊,一名看起來十分瘦弱的青年死死抓著纜繩,衣服浸水膨脹,看起來十分無助。


    但仔細觀察下,這名瘦弱青年神色竟毫無慌張……


    甚至在他周身隱隱有靈力流動的跡象,隔絕了群島的海水衝擊皮膚,形成了無形的保護層。


    這樣的刁鑽手段,豈是古象山那群泥腿子能做到的?


    正在這時,陳幸也步步生蓮,一躍來到了海麵上空俯瞰著瘋狂掙紮的古象山眾人。


    “諸位不必驚慌,陳某並不是要謀害大家性命。”


    “之所以出手,也是擔心有群島教會的細作跟著潛入九洲。”


    什麽?


    群島教會的奸細?


    此話一出,不光是古象山的人,連木龍船上出來看戲的禦使們也是傻眼了。


    “陳老弟,你沒搞錯吧?”


    “連黑暗諸神都被你一個人霍霍幹淨了,那些群島教會的信徒們哪還有膽子來挑釁?”


    “估摸著,早就樹倒猢猻散了!”


    段玉趴在舷牆上,扯著個破鑼嗓子大聲咧咧。


    他這番話很快得到了大家認同,蘇銘不住地點頭,蘇護也覺得這裏麵有蹊蹺,但還是選擇了相信陳幸。


    因為,陳幸幾乎沒有出錯的時候……


    此行此舉必有緣由。


    陳幸淡淡一笑,一邊命令天妖魔樹使用海嘯神通控製住眾人,一邊開口解釋道。


    “段兄,這你可就說錯了。”


    “難道你忘了當初的持骨上人,便是群島教會安插在咱們之中的間諜了嗎?”


    “他可是差點,就讓咱們命喪鬼島了啊!”


    持骨上人……


    段玉臉色一沉,這才明白了陳幸話裏的小九九。


    原來他的意思是,木龍船上有人背叛了漢煌國,與群島教會達成了某種不可見人的交易。


    然而,聽到此話,某位被眾人簇擁著的黃衣美女卻花容失色,似乎猜到了什麽。


    正是百花山聖女——妃翎。


    “婆婆……”


    “這便是您說的脫身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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