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彥辰暈倒後的第五日清晨,沈瑤一身宮裝出現在行宮門口。


    有些感慨,又有些慶幸,沈瑤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說什麽。


    身邊是一路隨她過來的秋月,主仆兩人見到了出來迎接的招財。


    “奴才拜見皇後娘娘,給娘娘請安”


    招財見了沈瑤,簡直比見了親媽還要激動。


    他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隨後一臉熱切地將人請進宮裏。


    沈瑤也沒假裝客氣,臉上嚴肅更是不帶一絲笑意,畢竟皇上是真的出了事。


    “招財公公,麻煩你仔細說說,皇上情況如何?行宮其他人可還安分?”


    秋月代替沈瑤和招財對話,他們雖然在宮裏收到了行宮送回去的加急信件,但信件上能寫的內容不多。


    沈瑤可以依靠係統側麵打探,但秋月等人隻能根據信件內容推測。


    所以在到達目的地的第一時間,秋月就在打探消息。


    招財神情欲言又止,眼睛發飄,最後還是小聲說了幾句。


    “……皇上至今尚未清醒,賢妃娘娘那邊大吵大鬧想見皇上,奴才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招財對賢妃十分頭疼,因為皇上並沒有明確給出有關賢妃的處置方案。


    但皇上暈倒,賢妃確實在場,且身上還有明顯傷痕(特指脖頸),主觀嫌疑最大。


    如今賢妃被暫時關在自己寢殿,招財好吃好喝供著,但就是不答應放人出來。


    至於剩下的兩位小常在,都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寢殿,招財連提都沒提。


    秋月聞言,抬頭看了眼自家麵無表情的主子。


    沈瑤聲音鎮定,“賢妃繼續關押,皇上一日未醒,賢妃就一日不能出來。


    速帶本宮去見皇上,再召太醫過來,本宮需要親自過問。”


    說完,沈瑤向前大步離開。


    招財和秋月見狀,兩人趕緊低頭跟了上去。


    沈瑤這次以皇後的身份過來,直接氣場全開。


    原本因為蕭彥辰突然暈厥而搖搖欲墜的行宮陡然變得穩定下來。


    沈瑤能擠出來的時間不多,先是進殿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蕭彥辰,跟著轉身和太醫們了解蕭彥辰身體的具體情況。


    然後,沈瑤得出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結論。


    蕭彥辰很可能還比不上先帝的運氣。


    先帝是在當上太上皇十多年後駕崩,但蕭彥辰的身體比先帝差勁,哪怕仔細休養也養不回來。


    畢竟漏了縫隙的水桶再往裏加水也填不滿整個水桶。


    蕭彥辰,“還請皇後娘娘保重。”


    太醫們這次也不再不粘鍋,幹脆實話實說,基本已經替蕭彥辰宣布了死刑。


    沈瑤:……


    也不用這麽麻利,人躺在床上,消息一出還有點殘忍。


    沈瑤沒說話,從旁人角度來看就是神色嚴肅。


    太醫們此時更不敢隨意打擾,在和秋月小聲問過之後,麻利離開。


    吱嘎——


    房門打開又被關上,秋月踱步來到沈瑤身邊。


    “即刻去找招財,仔細和他問一遍皇上在行宮的安排。


    從明日一早開始,由本宮暫代,處理行宮事宜。”


    沈瑤抬頭,目光冷清平靜,恍若一片沒有波動的湖麵,看不出任何變化。


    秋月低頭垂眸,“是,奴才明白。”


    ……


    沈瑤的速度很快,基本話剛說完,秋月就能安排人手立刻執行下去。


    且招財也很配合,基本秋月問什麽就說什麽。


    除非是那種實在荒唐的情況,招財得顧及皇上顏麵,哪怕皇上如今躺在床上什麽都不知道。


    秋月:……倒也不必


    “娘娘,如今暫時這麽多,比較難安排的是賢妃帶來的兩位常在,都有孕了。”


    秋月將聲音壓低,她已經讓人抓了那位和賢妃有些勾結的丁太醫。


    丁太醫光速滑跪,將賢妃曾經幹過的那些事全部交代的明明白白。


    眼下麻煩的點在於,涉嫌使用外物的兩個小常在有孕,考慮到皇嗣得留人一命。


    賢妃倒是沒懷,但賢妃沒用手段,隻是言語暗示。


    想讓賢妃認罪得花些功夫,何況以賢妃目前的情況,認罪找死的概率接近於無。


    沈瑤牙疼,嘖,看看這些事辦的,皇上啊皇上,後不後悔?


    “將她們三人,暫時收監,盡量不與其他人接觸。


    詢問好太醫有關皇上的情況,咱們該回宮了。”


    行宮哪哪都不便利,盡管沈瑤過來時又帶了一批太醫和上好藥材,但用在蕭彥辰身上,依舊杯水車薪。


    為了蕭彥辰考慮,這宮,必須得回,還要盡快。


    秋月應是,抓緊時間下去處理。


    沈瑤每日處理完行宮事務,都會去大殿看望蕭彥辰。


    蕭彥辰的情況在太醫們夜以繼日的努力下逐漸穩定下來。


    終於,沈瑤時常催促的回宮被順利提上日程。


    ……


    馬車悠悠前行,觀賞著周圍經過的片片盎然綠意,沈瑤身心舒暢。


    “放肆!放開本宮,讓本宮出去!”


    “……”


    秋月抬頭看了眼身後馬車,轉身出去交代一聲。


    不久,吵鬧聲消失,除了馬蹄聲和拉出來的車轅印記,在於其他紛紛擾擾。


    “等晌午歇息,去賢妃馬車,告訴她若是在鬧,本宮不會客氣。


    宮外的行宮這麽多,她想留下,本宮自然要成全她。”


    沈瑤不想和賢妃扯些無意義的爭端,自己眼下收到蕭瑾來信,已經明確新帝登基的問題。


    蕭彥辰想清醒過來很難,且有著先帝的前車之鑒,朝臣們也不可能讓大靖國群龍無首。


    蕭瑾不管是在資曆上還是在能力上都是新帝的不二人選。


    這次回宮,不出意外,蕭瑾會在半個月內登基。


    遲則生變,沈瑤和蕭瑾都不想拖,而站在蕭瑾背後的勢力更不想拖。


    目光看向被幕簾擋住的車門,沈瑤吐了口氣,又想起了那兩位懷孕的小常在。


    嗬!


    “本宮不信,皇上未醒,皇後有何權力處置本宮。”


    賢妃披頭散發地趴在窗邊,眼睛死死地盯著秋月,恨不得將人直接撕碎。


    秋月麵色不改,“菱常在和灩常在有孕一月,想必賢妃娘娘付出良多。


    皇上未醒,醒來之後,娘娘的下場更不用奴婢多嘴。


    奉勸娘娘,一動不如一靜,興許還能得到些憐憫。”


    賢妃冷笑,“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跑過來教訓自己。


    秋月不以為意,“奴婢奉命而來,這就告退。”


    將自己該說的話帶到,秋月離開的幹脆利落。


    至於賢妃?已是階下囚,誰會在乎。


    沈瑤帶著蕭彥辰歸京那日,天氣陰沉的過分。


    微風拂過沈瑤臉頰,吹起幾縷碎發。


    蕭瑾帶著朝臣過來,默不作聲地看著蕭彥辰被宮人從轎輦中抬下,送入太極殿。


    沈瑤低頭,用手中帕子拭了拭淚。


    “諸位大人過來,本宮心知,但皇上此番情況,哎”


    沈瑤一臉悲傷,還要強裝鎮定,看的蕭瑾心疼不已。


    上前扶住自家親娘手臂,蕭瑾抿唇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沈瑤,伸手拍了拍蕭瑾手背,示意眾人去偏殿商議。


    大庭廣眾,有些話不能說。


    跟過來的朝臣都是一些有眼色之輩,同時與蕭瑾關係密切,最差也不過是點點之交沒有矛盾。


    在這種時候,蕭瑾就是再蠢也不會讓與自己意見不合之人過來。


    “母後,您一路舟車勞頓,接下來便交給兒子吧。”


    蕭瑾不想親娘參與其中,主要大靖朝對女眷參政管控的很嚴。


    可能是曆史上有過女子稱帝之事,手握重權的男人們對此都比較敏感。


    先前蕭瑾因為朝政牽絆不能出宮,由沈瑤代去行宮,朝臣們能夠理解。


    但眼下皇上已經從行宮歸來,雖然身體情況不好,人也沒醒,但接下來就是他們內部的事,沈瑤繼續參與,可不怎麽明智。


    沈瑤當然知道蕭瑾的擔憂,但她還有話沒說完。


    再者說,她是除開某些人之外最了解蕭彥辰情況之人,得交代一些事,才好為接下來蕭瑾的登基鋪路。


    示意蕭瑾稍安勿躁,沈瑤跟著眾人來到偏殿。


    偏殿很空曠,等人進來之後,瞬間變得擁擠嘈雜。


    沈瑤自從進門就神色悲傷,待眾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後,顆顆豆大的眼淚瞬間從眼角流了下來。


    沈瑤開口就是賣慘,主要目的便是表達蕭彥辰的身體以及朝政問題。


    隨行的太醫並沒有全回太醫署,中間還被沈瑤叫過來說了幾句實話。


    “……諸位大人,皇上那邊還需本宮照顧,不便多留,還請見諒。”


    哎呦,皇後敢說,他們可不敢真聽,都是臣子出身,哪能這麽沒眼力見兒。


    誠惶誠恐地恭送皇後離開,朝臣們互相對了對眼色,隨後出來兩位德高望重的領頭人,懇請蕭瑾為江山社稷考慮,登基為帝穩固朝綱。


    家不能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大靖傳承至今,靠的就是曆任帝王的不懈努力。


    既然蕭彥辰不行,那就讓行的上,他們這些人雖有私心,但不會眼睜睜看著大靖江山出事。


    蕭彥辰的六個兒子,也就隻有沈瑤生的幾位有些本事。


    再有蕭瑾占據先天優勢,新帝的位置會落在他的頭上,純屬意料之中。


    朝臣們心裏怎麽想,麵上就怎麽說,但蕭瑾不能點頭同意。


    親爹剛回來,人就在隔壁房間躺著,他哪怕心急,也得先當個孝子,給朝野上下顯示一下自己的敦厚仁心。


    “當務之急還是父皇身體,其他事先不必說。”


    蕭瑾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朝臣的懇求,至於朝臣們聽不聽,看破不說破。


    ……


    鳳儀宮大殿,沈瑤早上醒來後就坐在梳妝台前慢悠悠的化妝打扮。


    “今日早朝,大臣們還在聯名上書請求榮親王登基?”


    秋月點頭,“一直如此,隻是榮親王還沒有答應。”


    這是這幾日的朝堂重點,自從蕭彥辰回來,有關新帝登基之聲便甚囂塵上。


    蕭瑾也是堅持,不管大臣們怎麽說,就是不點頭。


    監國的事繼續處理,其他的事完全不在意。


    不管是裝的還是什麽,起碼蕭瑾想要的名聲已經到手。


    起身,搭著秋月手臂,沈瑤去了大殿處的八仙桌旁用膳。


    “皇上那邊情況怎麽說?從行宮回來也有幾日。”


    秋月一邊替沈瑤布置碗筷,一邊解釋太醫們的進展。


    “不甚順利,皇上身體虛弱,又喝不下湯藥。


    如今隻能依靠人參靈芝碾碎後慢慢調理修養。


    太醫們估算,短則三五月,長則八九月才會有動靜。”


    比當年先帝蘇醒的時間要漫長,甚至心裏還得做好醒不過來的準備。


    哎


    沈瑤歎氣,端起瓷碗喝著熬煮十分粘稠的小米粥。


    唔,盡管皇上那邊進行不順,但沈瑤的胃口還是挺好的。


    尤其最近後宮安穩的好似沒有換了一個地方,沈瑤就更高興了。


    “慢慢來吧,不急,優先保證皇上的人身安全。”


    醒的晚一點才好,最好能順利過渡蕭瑾登基的前半年。


    蕭瑾的堅持在蕭彥辰的情況沒有任何進展的前提下顯得有些單薄。


    大臣們也是堅持,日日上書,見麵就請人登基,有過分的還來一個朝堂撞柱,以死相逼。


    蕭瑾:……


    蕭瑾也不知道這些人是配合演戲還是真的在抒發實感。


    反正情緒到位,他這裏貌似再不點頭答應,就有些顯得拿喬做作。


    算啦,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必要繼續裝模作樣下去。


    又一次早朝結束,朝臣們集體懇求蕭瑾登基,蕭瑾沒有開口拒絕,而是一反常態地點頭答應下來。


    嗯,既然如此那明天繼……答應了?!


    朝臣們:……哇,終於還是讓他們等到了這一天。


    新帝登基最難的點就在於新帝本人的態度問題。


    如今這個問題順利解決,還拖什麽?趕緊讓內務府抓緊時間趕製朝服,讓欽天監算好日子舉行登基大典,讓這一切都能名正言順啊。


    反正新帝的親娘是正統皇後,後宮就屬皇後位份最高。前朝又是眾望所歸,不會有人反對。


    在眾人齊心協力下,一切準備就緒。


    三月下旬,聽著鼓聲鍾鳴,蕭瑾肅著張臉,身穿皇帝朝服,在太和宮舉辦了這場新帝登基大典。


    至此,乾元結束,正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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