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我就在離白鷺山公寓一千米遠那個眼鏡店前下車了,何大拿的錢都是有記號的,不能直接用,必須要想辦法換一下,還有你要想好了,萬一有人問起來你的錢花在那裏了,你得有一個交待。”


    “這個你們可以放心,我收了多少錢,別人又不知道,就算問,還不是有伊蓮娜做掩護嗎!我已經跟她講好了,她最近會跟葉卡一起偽裝一個卷款逃跑的樣子。反正我在哈爾濱的日子也沒幾天了.......何況現在新川表現不太正常,萬一他真的瘋了起來,她們兩個女孩子可就不安全了。”程延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輕快地說。剛才把那根金條交出去之後,感覺就像是從身上卸下了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


    周乙看著程延,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們合作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這短暫的相處中,已經建立起了一種默契和信任。上一次王一民是不辭而別匆忙離開了哈爾濱。如今,又一個搭檔離開了,接下來他將不得不與上級保持單獨的聯係,這讓他感到有些不舍。


    “那麽,我們下一步的計劃確定了嗎?大石橋那邊真的不再去了嗎?”周乙忍不住問道,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和擔憂。畢竟,這個決定可能會對整個任務產生重大影響。


    “田下邀請我去他那個石油勘探項目作助理,這個村山矢一已經同意了。而捷普列夫覺得破壞這個任務是當務之急,比什麽都重要。我可能要先陪田下去一趟美國,然後再回來,這樣一折騰我算了一下,沒有一年半載回不到哈爾濱。”


    雖然按照組織的紀律要求,這些事情程延本不該向周乙透露,但當前這項任務至關重要,僅憑程延一人之力絕不可能完成,所以必須要與他人合作才行。目前,不僅哈爾濱方麵正在積極籌備人力物力,就連興安省那裏也在緊鑼密鼓地組織相關人員參與其中。


    如果不能成功在半途中攔截下田下那筆巨款,那麽就隻能另辟蹊徑,在石油勘探基地製造一場出其不意的“驚喜”來解決問題了。當然,這其中肯定少不了複興社特務處那幫家夥的摻和,比如說那個叫杜遇春的人估計也會有所行動。不過好在他們對杜遇春的情況早已了如指掌,可對方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還有那個方愷,你也要有所準備了,高彬前幾天還問起來。我跟他講,這件事兒涉及杜遇春以及一直信任他的村山,再加上你的身份比較尷尬,你反而不敢跟村山講了。畢竟杜要是暴露了,村山就要倒黴,而你 也不會落好。更不知道方愷背後的人會不會拿這個要挾自己,隻能讓我們盯著再說,雖然前一段跟那個方愷斷了師徒情份,但你也知道是自欺欺人,但你一直沒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高彬今天來時可說了,隻要你幫了何大拿的忙,如果你不方便出手,他可以派人將那個方愷處理掉,而且將一切麻煩都推到特務科身上,免得給你找麻煩。就當還你一個人情了。”


    周乙鄭重其事地提醒著程延,他對於那個名叫方愷的複興社特務實在提不起半點好感來。要不是考慮到這家夥與杜遇春有所牽連,擔心把他驚走從而影響到整個計劃的實施,周乙恐怕早就親自動手解決掉這個麻煩了。


    然而事到如今,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周乙意識到,這個杜遇春對於當前的行動來說已經不再具有太大的意義。相反,如果程延能夠緊跟田下左右,那麽即使沒有杜遇春參與其中,事情也許反而會進展得更為順利些。


    畢竟從現階段來看,杜遇春的所作所為越發令人費解,其行為背後隱藏的動機也愈發撲朔迷離。如此下去,極有可能導致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其一,或許他真的是出於破壞石油勘探的目的;但另一方麵,如果他突然改變主意或者自亂陣腳,那麽搞不好反倒會幫助日本人成功開采出石油來。這種不確定性無疑使得局勢變得更加複雜難測,充滿變數。


    “雖然現在特務科不想著惹憲兵隊,但隸屬於大連憲兵隊的一個小小乘警還是有辦法的。”似乎要讓程延下定決心,周乙又強調了一下。“這件事兒,我已經跟上級說了,隻要做得好,有利無害。畢竟在哈爾濱失蹤一個小小乘警就連大連憲兵隊也不會太關心,至於複興社特務處那裏,在整個東北也就大小貓幾隻,想找個人就太難了。而且我聽說那個方愷的父母已經回到了濟南了,估計他們還以為方愷逃跑了呢。畢竟最近滿鐵逃跑的人可不少......”


    程延心中暗自思忖著,其實即便複興社洞悉一切真相、知曉始作俑者乃是他本人,恐怕也不敢輕舉妄動吧?然而,這番言論到了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畢竟,關於與陳退素私下會晤之事,截至目前為止,他都未曾向任何人透露過半句,甚至連提及的念頭都不願產生。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直覺湧上心頭——倘若真將此事匯報了上去 ,那麽他極有可能也會淪為某個需要鏟除的對象。這種預感愈發強烈,令他心生恐懼,遂決定守口如瓶。


    “那你就跟高科長說一句吧,這件事,我.....我....我謝謝他了。還有,等我離開哈爾濱再幹......”程延緊咬牙關,費了好大勁才把話說完。他心中暗自思忖,組織上早就擬定好鏟除方愷的方案,但若能借助高彬之手達成目的倒也是個妙招,如此一來所有潛在威脅便可一舉清除幹淨。要知道眼下可是 1935 年 9 月,國共兩黨之間的仇恨猶如深海怒濤、勢不兩立!此刻若非周乙正在駕車,恐怕程延會控製不住情緒,直接讓車子撞上路邊那根粗壯的電線杆子。


    “那這一回,從大連一直到哈爾濱,可就隻有你一個人單獨行動了,注意安全吧。其他的我也就不說什麽......”周乙深知此事已無需多言,關於程延下一步的任務安排,他心裏也十分清楚——從今往後,隻剩下程延一人獨自前行了。而且,在未來的行動中,程延極有可能會遭遇來自己方組織的誤傷,最終命喪黃泉。這樣的狀況對於周乙來說並不陌生,但每次麵對時仍會感到痛心和無奈。


    倘若程延能夠再次安然無恙地返回哈爾濱,那便意味著之前所有在路途上展開的行動均以失敗告終。屆時,就需要他們這邊全力配合,共同采取行動了……


    想到這裏,周乙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暗自祈禱著程延能平安歸來。同時,他也開始著手準備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以便隨時給予支援與協助。畢竟,在這場充滿變數的戰鬥中,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車輛緩緩地駛到了周乙指定的位置,周乙踩下刹車,將車子穩穩停下。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下了車,徑直走到路邊站立著。


    與此同時,程延默默地坐回了駕駛座上,沒有多說一句話。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誰也沒有回頭張望一眼,仿佛這隻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分別。


    然而,他們內心深處卻都明白,這次分開意味著什麽。不管在哪裏,程延與周乙都前麵都將充滿了未知和挑戰。或許,他還需要輾轉幾條曲折的道路,才能抵達最終的目標,就像之前程延去找關靜珊時那樣。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命運的安排,但每一次的離別又何嚐不是人生的一種必然呢?周乙深知前方等待著他的可能是無盡的困難,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地邁出堅定的步伐,朝著自己心中的方向前行。


    而程延,則靜靜地坐在車裏,注視著周乙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知道,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使命和責任,無法輕易放棄。盡管此刻他們分道揚鑣,但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再次相聚,共同麵對新的挑戰和機遇。


    終於回到了那個熟悉無比的白鷺公寓家中,一推開門便看到伊蓮娜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自從上次一別後,無論是伊蓮娜還是葉卡,都默契般地斷絕了與外界所有的聯係。


    當伊蓮娜看到程延時,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眷戀和不舍之情。她深知離別的時刻即將來臨,但心中卻充滿著無法割舍的情感。不等程延開口說話,伊蓮娜便快步走到門口,毫不猶豫地緊緊擁抱著他。


    感受著伊蓮娜溫暖的擁抱,程延也不禁心生感慨。回想起曾經一起度過的時光,那些並肩作戰、共同麵對困難的日子仿佛還曆曆在目。而如今,卻不得不麵臨分別的現實。


    相比起葉卡現在的狀況,伊蓮娜深感自己能夠與程延成為搭檔是多麽幸運的事情。他們之間不僅有著深厚的默契,更建立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和依賴關係。在這個充滿變數和危險的世界裏,有一個可靠的夥伴陪伴左右,無疑是最大的幸福。


    然而此刻,麵對即將到來的離別,伊蓮娜隻能默默地將這份感激和愛意深埋心底。她緊緊抱住程延,希望時間能在此刻靜止,讓這美好的瞬間永遠定格。


    ”今天又給人拿走了十根金條,可能又要麻煩你背這個黑鍋了。”程延沒有再如以往那樣推開伊蓮娜,而是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我這個壞女人已經準備好了,等上邊一通知,我就‘卷款逃了’。到時候,你還會記住我嗎?”伊蓮娜今日的嗓音異常溫婉動人,一改往日那粗獷豪放、極具東北特色的大碴子口音,取而代之的竟是宛如江采蓮一般軟糯清甜的江南小調。不僅如此,此刻的伊蓮娜剛沐浴完畢,渾身散發著清新芬芳的氣息,口中更彌漫著一股濃鬱誘人的美國進口牙膏香氣,這股獨特的味道如魅似幻,直勾勾地鑽進程延鼻中,讓他心跳加速、血脈僨張,幾近難以自持。


    然而就在這時,程延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江采蓮的身影,回憶起與她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於是乎,他用盡全身力氣將伊蓮娜推開,終止了這場令人窘迫難耐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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