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熊闊海此時並不在家,而周乙又敏銳地察覺到周書真似乎對自己抱有一種疏離和冷淡的態度。其實,自日本人挑起九一八事變後,周乙在哈爾濱期間,也常常能感受到周圍人們類似的情緒。對此,他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因此而責怪周書真。


    與此同時,安德森同樣意識到了周書真對待他們兩人的熱情程度相當有限。於是,他迅速做出決定,不久便和周乙一同辭別了周書真的家門。


    “你可不能怪書真,這些年,書真仍然是那個俠肝義膽的女子。我因為吃了法國人這碗飯,她已經不歡迎我來她家了,更何況你現在端了日本人的飯碗呢?”安德森出了周家後,安慰著周乙道。


    “沒什麽,早就習慣了。我跟養父在東北討生活,那裏跟天津不一樣,不討好日本人,連命都可能隨時沒。我也沒辦法…….”周乙無奈之下也隻好如此回答,因為他絕對不能向這些人透露真實情況——自己實際上也是一名抗日人士。他始終堅信,終有一日,當所有謎團都被解開、真相公諸於世時,家人們定會理解並接受他的所作所為。


    此時此刻,初到天津、剛從哈爾濱過來的周乙,對於熊闊海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在他眼中,熊闊海不過是個普通的洋行買辦罷了。


    也許是害怕周乙心生疑慮或雜念,安德森表現得異常熱情,力邀周乙一同前往霞飛路上著名的巴爾紮克餐廳享用美味牛排。


    原本周乙此次前來法租界便是抱著尋求人脈關係的目的,既然有人盛情款待,又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他欣然應邀,踏入了這家與哈爾濱馬迭爾賓館相比毫不遜色的法式高級餐廳。


    “來天津以前,坐井觀天,總以為哈爾濱的牛排已經好上了天了,今天吃了這裏的牛排才發現,真是不同的風味啊。”周乙輕輕切下一小塊五分熟的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牛肉的鮮嫩多汁與濃鬱的香氣在他的舌尖交織,讓他不禁陶醉其中。接著,他端起酒杯,輕輕晃動杯身,讓紅酒與空氣充分接觸,然後抿了一口。


    那深紅色的酒液如絲般順滑,入口時帶著淡淡的果香和橡木桶的香氣,口感醇厚而細膩。周乙品味著這美妙的滋味,心中暗自感歎法國人的東西的確比俄國人的更精細啊!無論是牛排的烹飪技巧還是紅酒的釀造工藝,都展現出了法國人對美食和生活品質的追求。


    “天津也算是北方的大碼頭了,這裏麵吃的喝的不比大上海的差。以後周師哥可以經常來找我,我帶你在天津法租界好好逛一逛。”安德森這個人已經在法租界摸爬滾打了許多個年頭,歲月的流逝早 磨滅他心中那份對國家和民族的情感,尤其是與俠肝義膽的周書真相比,這種情感確實沒有那麽強烈。相反在安德森的內心深處,有一種東西卻是無比堅定的——那就是兄弟義氣。


    在這片風雲變幻的法租界裏,人們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而安德森卻始終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在他眼中,真正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唯有周書真和熊闊海一家。對於安德森來說,周書真和熊闊海不僅是師兄師姐的關係,早就如同親生兄妹一般。他們一起經曆過風風雨雨,共同麵對過無數艱難險阻。因此,這些年,他一直用著自己獨特的方式表達著對朋友們的關心與愛護。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周書真和熊闊海需要幫助,安德森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全力以赴地支持他們。


    “對了,我多說一句。如果你認識哈爾濱有什麽名醫的話,治哮喘的告訴我一聲。我這些年我跟熊師哥打聽了不少,一直想給嫣嫣治病,但都沒什麽效果。”安德森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才問周乙的,他幾乎每見一個人都會打聽一下。


    “哈爾濱,還有大連沒什麽太好的大夫,日本也一樣,他們的西醫是後學的西方的,學的有些四不象,甚至在哈爾濱大家都說日本醫生不治還能多活幾天,治了可能馬上死。”周乙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的樣子。“程老爹風濕二十多年了,他的兒子成延一直尋找名醫,也沒有任何辦法。村山矢一也幫助聯係過,連北平的醫院都看過了,除非是去美國,那裏醫術比較好。不過,我在那裏沒有關係,村山成延到是在那裏認識幾個朋友,我找他幫助打聽一下。”


    此時此刻的周乙依然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之中——畢竟他剛剛才尋得了失散多年的親 兄弟!所以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何種境地、也沒去考慮這樣做是否會帶來什麽後果和影響的他,幾乎是下意識般地便直接喊出了成延這個名字。


    而當他看到對麵安德森那驚詫無比的表情時,周乙心中猛地一緊,一股強烈的寒意從脊梁骨上升起,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原本就有些暈沉的腦袋此刻就好像有無數隻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一般。


    手中握著的酒杯也似乎變得沉重無比,裏麵猩紅如血的酒液仿佛有千斤之重,壓得他手腕都微微發酸。周乙深吸一口氣,想要平複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但卻發現空氣中彌漫的紅酒香氣已經被驚出了七八分,濃鬱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個村山成延,你也一定聽說過。我跟他在哈爾濱就關係很好,以他的身份,幫問一下,可能會有意外的驚喜。你先不要跟周書真還有熊闊海說,等我有了消息…….”周乙絞盡腦汁地在腦海裏搜索著合適的詞語,試圖找到一種既能讓安德森不產生懷疑,又不會讓他認為自己在故意推脫的表達方式。他深知這句話的重要性,如果措辭不當,可能會引起對方的警覺或者誤解,從而影響到整個計劃的實施。因此,他必須謹慎思考,精心挑選每一個字,以確保自己的回答能夠恰到好處地傳達出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聽說過這個日本人,我還聽說在法租界,他的腦袋值至少八千法幣。”安德森興災樂禍的說道。


    “怎麽說……”安德森的話令周乙驚覺了起來,如果成延在天津這個地方被人給當成鬼子給殺了,也實在是太冤枉了。


    “現在已經是抗戰全麵爆發了,鐵血暗殺團也不再藏著掖著了,不僅加強了對鬼了漢奸的暗殺,而且還鼓勵江湖中人這麽作。甚至有人暗中下了懸賞,比如你周乙這個特務科副 科長,報價是二千五百法幣……”由於此時身處在法租界內,安德森說起話來便不再像周乙在租界之外時那樣謹小慎微。與此同時,他也想要借此機會提醒一下周乙,外出時務必多加留意自身安全。畢竟,如果不幸遭遇暗殺,那就太不值得了。


    當聽到那耳熟能詳的“鐵血暗殺團”這個名號時,周乙仿佛一下子穿越回了曾經的哈爾濱。在對這群人深感欽佩之餘,他不禁感歎複興社的那些家夥實在是毫無進步可言,竟然天真地認為通過幾次暗殺行動就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所有問題。


    “難怪給我報了二千五百法幣,在哈爾濱的時候,老陳那幫人被我們特務科追得跟兔子似的。沒想到,到了天津,他反而神氣起來了。還有了錢,在哈爾濱的時候,我可看到過他們被抓的人,一兩個月都沒吃過一頓肉了。”


    在安德森麵前,周乙深知自己必須保持低調和謹慎,絕不能輕易暴露真實身份。因此,麵對陳醒言時,他隻好繼續用那種在外人看來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語發表著評論。


    然而與此同時,周乙內心的警惕性卻越發提高。他暗自思忖著,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提醒一下成延,以免他真的遭遇不測,命喪於複興社之手。畢竟這麽多年來,已有無數同誌慘死於複興社的毒手之下,鮮血幾乎匯成了河流。可若是成延最終竟是以日本人的身份死去,那豈不是太過憋屈和無辜?


    對於周乙來說,由於他並不知曉成延還隱藏著一個複興社特務處中校的重要身份,心中自然難免感到焦急萬分。


    “天津畢竟不同於哈爾濱,哈爾濱那裏是日本人經營多年的,而天津這裏畢竟是中國人的地盤,你們初來乍道,還是小心為好。尤其不要自己行動。”安德森盯矚道。“對了,熊闊海周書真他們都是尋常老百姓,跟你這層關係,還是別讓太多的人知道為好。對外我們就說隻是外 貌相似吧。”


    安德森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深意不言而喻,他顯然是站在熊闊海一家人的立場上深思熟慮後才說出來的。要知道,安德森在天津法租界已經生活了很長時間,期間經曆過風風雨雨、起起落落,但始終不變的是與熊闊海和周書真之間那份深厚情誼。


    對於安德森來說,熊闊海夫婦不僅是朋友那麽簡單,更像是他在這個異國他鄉唯一真正意義上親近之人。因此當麵臨選擇時,安德森自然會優先考慮如何最大程度地保障熊闊海一家利益與安全。這種情感紐帶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而是經過歲月沉澱積累而來;這份情誼也使得安德森在關鍵時刻願意挺身而出為之謀劃奔波——因為隻有確保熊闊海家庭無恙才能讓他心安理得繼續前行道路。


    “這樣最好。反正我在特務科,你在巡捕房,作一點假還是沒問題的,他們兩個那裏,你跟他們講一下,我現在這個身份,還是不太方便經常跟他們走動太多。”安德森提出的那個聽起來有些不太可靠的想法,卻恰好擊中了周乙內心深處的某個點。他暗自思忖著:“雖然這個主意看起來有點冒險,但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應該去嚐試一下。”畢竟,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敢於嚐試的人,如果不去嚐試,就永遠不會知道結果如何。


    想到這裏,周乙心中的猶豫漸漸被堅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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