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啊,這個地兒它既是寺院,又是一個大鎮店,方圓幾十裏,因為佛教興盛,寺院密布,因此當時的人取這佛光普蓋之意,給當地取名為普蓋寺。


    而這射天山,故老相傳,上古年間,天上有十個日頭,啊呀,一到了晌午,很多還在田地裏勞作的農人,若不及時回到家中,便會被活活曬死,因此著靈霄殿裏的玉帝坐不住了,這都是孤家的子民呐,都死光了誰還給孤家燒香上供?故此當殿派下二郎神楊戩,命他火速辦理此事。


    想個什麽轍呢?二郎神犯了愁,嗯,有了,我何不挑動下界的大山,用大山來滅火呢?要說這二郎神還真是有學問,懂得山上的沙土能隔絕氧氣,進而滅火的道理。


    最終,二郎楊戩施展神力,采用搬山填海之術,搬來十座大山,最終壓死九個太陽,那麽剩下的那一座大山往哪兒擱呢?


    便落在了隰州府,就是今天的射天山。


    您現如今去了當地,還能看到千百年來的遺跡,站在山腳之下,了望那雪白的山尖兒,是直插雲霄,山嶺之中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廟宇寺院,也沒人考證,如今都隻剩斷壁殘垣。


    咱們今天的主人公荊鴻,便出生在這麽一處地方,雖然當地算得上富庶繁華,但是,荊鴻家裏邊那個窮啊,母親生他的時候出現了血崩,就是那大出血,臨死的時候,流了眼淚說想吃一口蜂蜜。


    上哪兒找去?找不著。


    有人說不會出去采野蜜嗎?哎,哪能輪得著你?趕上那荒年歲月,連草根和樹皮都是稀罕物。而且,更更悲慘的是,荊鴻他老子,他爹,叫荊老大,這荊老大那才不是個東西呢。


    說他叫老大,不是因為他多有本事,那年月識字的人少,窮人家的孩子基本都這麽起名,你比如那漢朝的劉邦,原名就叫劉季,意思就是劉小,劉老小,家裏最小的孩子。到現如今很多地方,還老大,老三,小六的這麽叫呢。


    再說這荊老大,整日裏除了耍錢,就是耍錢,沒錢了怎麽辦?您看那賭徒,煙鬼,沒錢兒了怎麽辦?偷唄,搶唄。


    您身邊要有這種人,賭徒,趁早離得遠遠的,這種人說的話,您半個字兒都不要信。說有某個言而有信的賭徒,那不如說火在水裏邊兒能燃燒。


    荊鴻他爹就是這幅模樣,你想這種人他有了兒子,能養的了嗎?因此著他就打算把這兒子給賣了,換倆錢兒花,列位,您可不用懷疑,質妻賣子這種事對賭徒來說,那都不叫個事。


    而且大宋一朝,雖然對人口買賣處罰極為嚴厲,但是對於貧困人口無奈之下賣掉子女卻基本是默許的,有時候政府還會出資幫著窮人家贖回賣掉的子女,單憑這一點,曆朝曆代,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了。


    咱們再說這賣兒子的荊老大,恰好這麽個時候,鄰居有個熱心的老頭,這老頭姓薑,薑子牙的那個薑,喚作薑懷周,這老薑頭兒那人兒太好了,一輩子教書育人,扶危濟困,盡做好事了。


    他家裏是老伴早逝,膝下隻有個女兒名喚薑若菲,什麽叫若菲?就是長的花兒似的那麽好看,但是薑老頭人是教書先生,那不能給女兒起個薑如花這麽直白俗氣的名字,因此起名叫薑若菲。


    這個薑若菲二十好幾的人了,仍然沒有找個人家,為什麽呢?就因為這姑娘家學淵源,自小熟讀百家書,與眾不同,在她眼裏,什麽王公子,李書生,張秀才,一個個都是人身子搭了個榆木腦袋,因此著雖然保媒的人不少,但是一直也沒有個結果兒。用個形容詞兒來形容這薑姑娘啊,那就是清高孤傲。


    這一天薑老頭就跟閨女商量,若菲啊,你看隔壁那個老荊,生了個兒子打算賣掉,為父看著那孩子聰明伶俐,惹人憐愛,因此呢打算讓他給你做個小兄弟兒,咱也不隔斷人家的父子人倫,他仍然是荊老大的兒子,但是算作為父的一個義子螟蛉,將來你嫁了人家,也好有人給為父養老送終,你覺得怎麽樣啊?


    爹,你說什麽呢?女兒即使有一天真的嫁夫找主,也仍然可以給給您老人家養老啊,但是,您想要收養這個小娃娃,女兒也不會攔阻,爹,按您的心意辦就行。


    嗯,你沒有意見,那就最好了。


    因此,這位薑先生便籌措銀兩,從鄰居荊老大這兒領養了小荊鴻,孩子這時候還沒滿月呢,還得找奶媽喂奶,或者買那牛奶羊奶。


    自此這爺倆便守著這麽一個小嬰兒過日子,您別看那荊老大吊兒郎當,沒有個正行,但是生的這個孩子,那是水靈靈的那麽好看,而且是越長越好看,那眉宇眼目,甚至連眼睫毛都顯得那麽標致。


    因此這爺倆對這孩子是更加疼愛,關愛有加。


    這一天薑先生就打算孩子起個名,但是起個什麽名呢?這薑先生是關心則亂,滿腹詩書一時竟然派不上用場了。


    這時候薑姑娘說話了,爹,要不由女兒來起吧?


    嗯,你這些年讀書不少,說來聽聽。


    是,爹啊,既然這個小娃娃隻是您的養子,那就還得跟著人荊老大的姓,名字吧,我取個單字“鴻”,您覺得怎麽樣?


    鴻?


    嗯,女兒年年望著鴻雁南飛,就覺得它們實在是世間最為自由灑脫的一群生靈,不僅可以翱翔於高天,而且它們從不離群索居,總是要麽成行,要麽成隊。這個小娃娃自小孤苦無依,親娘早逝,生父又是這麽個樣子,因此女兒覺得,給他取名為荊鴻,希望他日後既可以自由自在,也可以不再孤苦伶仃。


    嗯,說的好哇。那就這麽定了,改天我跟荊老大說一聲,他兒子就叫荊鴻。


    就這樣,這小荊鴻就著落在了薑先生家裏邊。


    雖然出身貧苦,但是荊鴻這個孩子,那可真是了不起又了不起,要不民間有句老話兒怎麽說,生成的多,教成的少。


    這小荊鴻便是天賦異稟,出生半年就會說話,三歲識字,五歲操琴,而後博覽群書。哎吆,把薑懷周老先生和女兒薑姑娘給樂的吆,這可是天下掉下個小小子,是撿到寶了。


    當然,這和薑先生以及薑若菲姑娘的悉心教導是分不開的。


    說這話是到了荊鴻五歲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您還記得咱們說過,荊鴻他們住的這個地叫普蓋寺,雖然寺院林立,但是真正的出家人沒幾個,很多僧人都是混日子的。而且,這個廟宇裏麵,經常有什麽行人歇腳的,農戶放柴火堆的,放農具的,總之,幹什麽的都有。


    其中最有特色的一點,是將寺院作為賭場,嗯,佛家賭場,各位羅漢竭誠服務各位信眾。


    而那些個僧人呢,則是坐地分贓,二八下賬,從賭徒們的賭資中抽取分成,和今天那個澳門的什麽什麽賭場的模式幾乎是一模一樣。


    且說這麽一天的早上,荊老大像往常一樣,一大早便打算去平日裏常去的廟裏找人賭上幾把。


    可能是他來的太早,進了廟院大門,發現沒什麽人兒,他便像往常一樣推開某個門進去了,打算進去等等。


    這個廟裏沒點著燈,這荊老大進去就發現光線暗淡,影綽綽他就看到門後右側有個什麽樁子,他順手就扶了一把,打算磕磕鞋裏的沙土。


    哪知這一扶不要緊,那樁子直接倒下去了,荊老大這麽一閃,也跟著摔倒了,摔倒之後他直接麵對麵看到了這個所謂的樁子,哪裏是什麽個樁子,那竟是個死人,倆眼瞪的溜圓,齜牙咧嘴,好像死不瞑目,脖子上有一道猩紅色的口子,裏麵還往出汩汩冒血。


    我的媽,荊老大當時就嚇尿了,他發瘋般的向後打了幾個滾,一躍而起,而後一腳踹開廟門,一陣風似的衝出去在街上狂奔。


    這還一大早呢,街上行人並不多,但是可巧不巧,有個巡邏的衙役正在打著哈欠遛彎呢,這一看前邊兒有個人瘋了似的狂奔,莫不是有什麽隱情?


    衙役他是幹這個的,平日裏閑的沒事幹,今兒個好不容易碰到這麽個嫌疑事件,可把他興奮壞了。


    因此著,這個衙役擱屁股後邊兒就攆開了,荊老大吃喝嫖賭,那小身板兒是嚴重虧空,哪兒能跑得過這職業衙役?


    被逮著之後,這衙役一看,噢,是荊老大,說,青天白日的你跑甚麽跑?耶哎,你手上的血跡是怎麽回事?老實交代。


    這差役說著便從腰間解下繩子來,抹肩頭攏二臂給荊老大捆上了。


    上得大堂,這知府一拍驚堂木,三班衙役分列兩廂,連聲呼和跪下,跪下,荊老大哪兒見過這個,嚇的是體如篩糠,那年頭兒也沒什麽人身保護法,不過確實已經有了律師,當時稱之為訟師,幫著犯人斷案打官司,但是普及率很低,你想荊老大哪能懂這個。


    就聽知府李天翔李大人一聲斷喝,下跪何人?


    草,草民,罪民荊老大。


    口稱罪民,所犯何罪?


    這一下把荊老大問懵了,是啊,我犯什麽罪了,因此一時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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