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小崽子堅定又柔和的神情。 兩個月而已。 到底發生了什麽? 章勇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不論是顧星的話,還是因為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個話,都完全是將程少的臉往地上踩。 就不由去看程東旭。 身形高大的男人靜默的站在那裏,在外多少人捧著的人,居然沒有一點怒氣,看上去無奈又黯然,完全是任錘的狀態。 顧星看不了程東旭受傷的神情。 他別過眼去看蕭引,以平生最大的自製力讓自己與往常無異:“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花,我暫時沒有這樣的想法,不論是誰。” 蕭引扯唇笑了下:“沒關係。” 這樣的場景,顧星的確無法答應自己什麽,再找機會吧。 顧星就要離開。 麵前橫擋著一直胳膊,是周允之。 周允之攔著人,就發現小崽子瘦了很多。 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隻是問:“顧小星,發生什麽事了?” 顧星直視他:“什麽發生什麽事,難道不想談戀愛犯法嗎?” 他語氣又冷又硬,其實心裏繃著的那根弦已經到了極限,避開周允之的胳膊快步往外走去。 周允之看著少年的背影,攢著眉。 想追上去,又怕小崽子炸毛。 隻這一遲疑,程東旭已經追上去了。 周允之攥了攥拳,到底站著沒動。 他問蕭引:“醫院的那個人,對顧小星很重要?” 所以小崽子才會脾氣這麽壞。 身邊有個病人,煩心事是會比較多。 蕭引看了眼手裏的花束:“應該吧。” 顧星骨子裏是個很驕傲的人,對齊修卻完全是小輩的姿態。 那跑醫院的頻率,比正經的親屬都頻繁。 醫院不僅僅能夠見生死,更能看到千奇百怪的人性殘忍之處。 蕭引見過許多,看慣了覺得活著其實沒什麽意思。 可顧星不一樣。 蕭引想,顧星真的是一個有著非常溫柔靈魂的人。 對待生活的態度也很認真。 讓他偶爾再生出遊戲人間的心思,哪怕僅僅隻是一瞬,都由衷的慚愧。 顧星步子邁的很快,但出了門漫天大雪倒是清醒了。 來的時候坐的蕭引的車,回去怎麽辦? 這地方寸土寸金,來往的都是私家車。 讓施靖唯開車來接倒是可以,但他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多呆哪怕一分鍾。 顧星就決定往前走走。 冷啊熱啊什麽他現在都不太在乎,走多遠算多遠,碰到出租了就攔一輛。 才要下台階,手臂就被握住了。 是程東旭:“我送你。” 顧星掙了一下沒掙開,惱怒道:“不需要!” 程東旭放開手,但還跟在少年身後:“沒關係,我們還從來沒有一起在雪地裏漫步過,你走多遠我就陪多遠。” 顧星:“……” 他妥協:“送我去醫院,你不準下車,立即離開。” 晚上的時候,周允之的電話打過來。 顧星沒有接。 幾分鍾後,手機有信息進來。 是周允之的,隻有一句話:我一直都在,顧小星。 顧星沒有回。 很快就到了過年的時候。 齊修的病越來越重,全身都浮腫,尤其是腹部,每天都要抽出好多腹水。 蕭引讓顧星早做準備。 這話的意思顧星明白,但還是克製不住大腦一片空白,為齊修,也為自己。 李玉蒿說,有電視台想約顧星錄製過年拜年的短視頻。 顧星拒絕了,他實在沒有笑的力氣。 不過顧恒遠的電話,從兩三天打一個增長到一天打好幾個。 顧星到底見了人一麵。 顧恒遠與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相去甚遠。 鬢角有了白頭發,人也瘦了很多,實打實的蒼老了。 他看到顧星眼睛一亮,居然殷勤的給顧星拉開了椅子。 顧總沒客氣,就便兒坐了。 顧恒遠不單蒼老了,人也囉嗦了很多。 提起他讓曹彤淨身出戶的事,還有將顧恒山攆出顧氏董事會的事,看著顧星的眼裏有了討好和喜愛。 顧星對顧恒遠這副作態,沒多大興趣。 顧恒遠喜歡的也不是他,不過是傳統男人不想自己無後的暫時妥協而已。 麵對顧恒遠承諾,隻要他回去就將他全力推上顧氏董事長位置的話,顧總曬然一笑。 他要什麽,自己不會去掙嗎? 不過這種話,對顧恒遠說了也是浪費。 顧總倒真要了一樣東西,顧家大宅。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 那是原主從小長大的地方。 空著也幹淨。 至於顧恒遠說的回家過年,顧總沒搭理。 他一句“顧先生忘記了,你已經將我送人了。”就讓對方手都哆嗦了。 自作孽不可活。 顧總一點兒都不同情顧恒遠,百無聊賴的離開了。 顧總死而複生後第一年的春節,是在醫院過的。 齊修已經起不了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昏迷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的多。 他和林亭每天趁著齊修清醒的時候,和人說上一會兒話。 隻是告訴齊修,他身邊一直有人呢。 讓顧星意外的是,程東旭年三十以及初一一整天都在醫院。 明明原著中提到過,他每年這個時候會去南方和長輩們一家團聚。 不過這一次年三十的年夜飯,顧星沒有拒絕和程東旭在一張桌子上。 他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即使對方夾的菜,小心翼翼的避開沒有吃。 程東旭在吃完飯後,接到了爺爺的電話。 老人家中氣十足:“臭小子,媳婦兒追到了沒有?” 程東旭就笑:“快了。” 他上次急匆匆的從爺爺那裏離開,說是過年的時候可能也不回來,要去追媳婦兒,所以才有這樣的對話。 顧星從衛生間出來,看到客廳空蕩蕩的,垂了垂眼。 進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程東旭坐在裏麵。 跌倒穀底的心飛快的雀躍起來,臉卻沉著:“程總,你走錯房間了吧?” 男人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這就走。” 顧星站在那裏沒動,等他離開了關門。 沒想到高大俊挺的男人路過他身邊,卻飛快的往他連帽衫前麵的兜裏塞了個紅包。 顧星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被不輕不重的按了下。 他聽到對方說:“過年好。” 顧星像被施了定身術,站在那裏很久。 後來關上門了,對著紅包低聲說了句:“過年好,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