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澤領著徐慶生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申時,此時雨已經停了。因為趕得急,兩人步履匆匆,身上濺了不少泥水。張氏一直在門口等著,期間還給林煜熬了一碗熱騰的薑湯,一見兩人進了院門立馬迎了過來。“徐大哥,你終於來了,快,快進來。”見張氏一臉焦急,徐慶生連忙安撫性地點了點頭,一進房間便把藥箱放了下來,一刻也沒耽擱。林煜正在床上坐著,腫塊似乎已經消了一點。“徐大哥,這,這麽樣啊?”徐慶生在林煜的傷處按了又按,好幾次林煜都忍不住痛地出聲,張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賀澤的視線也瞥向了徐慶生。後者終於收了手,臉上有了幾分笑意,開口道,“煜哥兒,你可運氣好。放心吧,沒什麽大事,沒傷著骨頭,就是拉傷了筋,你剛剛抹了藥酒吧?”“嗯,抹了一次。”“那藥酒不錯,你這幾天一天抹上兩次,我再給開點舒筋活絡的藥,等過上六七天就能好了。”徐慶生站起了身打開了他的藥箱,從裏麵掏了兩幅藥出來,“來之前我問賀家小子了,怕麻煩,索性就把藥給帶來了。”“謝謝徐叔。”看著徐慶生把藥遞給了張氏,林煜道了一聲謝,聲音也輕快了不少,“阿姆,我說沒事吧?瞧瞧,徐叔也說沒事了。”“你啊你!”張氏拿著兩包藥,心下也鬆了口氣。“不過他剛剛淋了雨,受了點寒,這兩天得注意一下。”徐慶生又加了一句。賀澤看了林煜一眼,走近了兩步,“那徐大夫,林煜他什麽時候能正常走動?”“兩三天時間就成了,不過得注意,小心點,別再傷了,否則就麻煩了。”徐慶生合上了藥箱,摸了一把自己的長胡子,視線一轉卻突然在張氏身上頓住了,眼神有些狐疑。“這麽了?”張氏放下藥包。徐慶生沒答話,走近拉著張氏在桌邊坐下,又從藥箱裏把腕枕掏了出來,給他把上了脈,越瞧麵色的喜色卻是越濃,良久才將手移開了來。“這兩天可還會胸悶頭暈?”張氏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那食腹之欲如何?”“阿姆這幾天食欲都不錯,也沒聽他說沒胃口之類的話了,我看著氣色似乎也好了些,”張氏還沒答話,倒是林煜似有所覺,搶了先開口道,“徐叔,我阿姆的病……”“我剛才幫他看了一下,氣血調和,經脈通暢,若是能穩定下來,他這病也就能根治了!”徐慶生滿目生笑,頓了頓才對著張氏道,“你這些年都是思慮過重,鬱氣難消,不然這身體怎麽能這麽遭罪,現下好了,以前的事情……”根治?賀澤聽見徐慶生的話,下意識地看了林煜一眼,“那花呢?”“花?”“就是我上次送過來的那盆。”“哦,那個,我之前一直把它放在阿姆床頭,昨天看它有些懨懨地了,就抱了出去曬曬太陽,對了!”林煜臉色一變,“剛剛下那麽大的雨,不會死吧?”“……放心吧,不會的。”賀澤搖了搖頭,“不過懨懨地,你沒給澆水?”“我……”林煜麵色有些心虛。“……行了,記得澆水,它不會死的。待會兒給抱進來吧,我說了花花草草地能讓人心情好,現在可信了?”林煜沒答話,隻眼神在張氏身上停留了一瞬,這才點了點頭。那廂張氏聽了徐慶生的話,半晌才道,“我知道,這些年我不但苦了自己,還苦了煜哥兒,我……”他說著鼻頭一酸,又哭又笑地突然垂了眸,“算了,不說這個了,以後啊,隻要煜哥兒好,我咋都行!”“想通了就好,人呐,沒有什麽過不去的。隻要你過去了,向前看,好日子總會來的!”徐慶生撫著自己長須的手頓住了動作,隻眼神緊緊盯著張氏。後者一抬頭便對上了他的視線,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可立馬便起了身背對著他,“他徐叔,這時間也不早了,你還要趕回鎮上,地遠路滑的,你……”“沒事,林嬸,你放心吧,我送徐大夫回去。”賀澤看了一眼外頭明顯還早的天色,也品出了點什麽。“行行行!他徐叔,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徐慶生還沒開口,張氏趕忙點頭應道,“今兒個這醫藥錢……”“這藥不費銀錢,上次煜哥兒付給我的診費還剩了些,不用給了。”徐慶生此時已經收起了笑臉,又看了張氏一眼,這才起了身背起藥箱,“賀家小子,我們這就走吧。”“嗯。”賀澤幾步率先出了屋子。徐慶生的步子有些慢,剛剛走到門口又頓住了腳步,轉頭看了一眼才邁著大步離開。待到兩人已經出了院門,林煜眨了眨眼,突然開口道,“阿姆,徐叔……是個好人,我不介意的。”“煜哥兒,你……”“阿姆,我都這麽大了,這麽多年徐叔看您的眼神一直沒變過,我就是塊木頭也能看出來了。”林煜抿了抿嘴,“我知道您都是因為我,所以才一直拒絕徐叔,但是……這麽多年已經耗過去了,還能有多少年等著你和徐叔耗?”“煜哥兒,你說的這是什麽傻話!你徐叔年紀不大,又是個大夫,在鎮上還有診鋪,若是他想,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家想把哥兒嫁給他呢!哪輪得上你阿姆?”張氏歎了一句,又轉過了頭,“阿姆都是這麽大年紀的人了,要是再嫁一次人,傳出去還能不能聽了?再者,旁人又會怎麽看你?”“阿姆,你明明知道……”“煜哥兒,阿姆知道你想說什麽,”張氏走近幾步在床沿坐了下來,笑著揉了揉林煜的頭發,“隻是阿姆這心啊,早就跟著你阿爹去了,以後……別再提這種傻話了。阿姆隻想守著你,守著你嫁人,守著你給阿姆生一個大胖的外孫子,一輩子和和美美的,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