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人等散開,祝紅陽也漸漸冷靜下來,凝視著雷電肆虐過後的土地,一絲哀傷不由自主升上心頭。


    華國文化蘊養出的故土情結,流傳數千年,最講究葉落歸根入土為安,其實那是一種生他養他的天地一種眷戀,一種敬畏。


    所以,論起土葬的規格禮儀講究,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能和華國相提並論,隻不過隨著人口爆炸增長,死人總不能和活人爭地盤吧,這種文化其實也在漸漸消失。


    但是,這不包括肆無忌憚褻瀆先人,尤其是祝紅陽遇到的這種情況。


    目光四下轉動,祝紅陽想尋找一個工具,扒開那片先被化工廠毒水浸泡,後被天雷肆虐的土地,看看父母遺骨能否幸存,遷移到溟武城去。


    可惜,雷火焚燒,這片地方除了灰黑色的灰燼,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


    樊二娘默不作聲,素手輕翻,一柄散發著湛藍色熒光的寶劍浮現,遞給祝紅陽。


    其實,祝紅陽需要的是一把鐵鍬,而不是一柄寶劍,用如此華貴的寶劍去挖墓地,那是暴殄天物。


    可是樊二娘就那麽遞過來了,帶著一絲不容拒絕。


    祝紅陽沉默片刻,沒有矯揉造作,探手接過寶劍,緩緩走到那片墓地,蹲下身子,扒拉開已經凝結的草木灰燼。


    冰雪聰明的徐若琳立刻明白祝紅陽要做什麽,剛抬起腿想要上去幫忙,卻看到樊二娘輕輕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能假手他人,隻能祝紅陽獨自去做,因為那是生他養他的父母!


    顧不得手上沾滿黑灰,也顧不得黑色的毒水被天雷蒸發後可能有毒素殘留,祝紅陽一點一點的清理著,直到那被化工廢水侵蝕的不像樣子的墓碑露出來。


    祝紅陽的心直往下沉,這塊據說采自太行山上的青石,顏色已經變成黑灰色,用手一捏,頓時化成細碎的粉末。


    石頭做成的墓碑尚且如此,人的屍骨呢?


    而且化工廠排放出來的廢水,肯定先匯聚在低窪處,最後才淹沒立在外麵的墓碑,也就是說,埋在地下的棺材,比是被浸泡的時間更長!


    祝紅陽的手有些抖,哪怕最後所有埋進地下的人,都會腐朽化為塵土,但卻不是以這種方式!


    名貴鋒利的天霜劍,沾滿了黑色的泥土,一層一層刮開,一捧一捧扔到一邊,祝紅陽就這樣慢慢挖開父母的墳墓。


    其實並沒有埋很深,當初下葬的時候,墓穴也就不到三米,棺材接近一米高,也就是地下兩米的深度,已經挖到棺木的碎渣。


    在化工廠含有劇毒的廢水浸泡下,輕輕一碰,甚至有點震動,棺木已經化為粉塵,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腥臭的味道傳來,依舊是滿含化學藥劑的刺鼻味道,這地下的地方,天雷的力量也不能及,泥土濕潤,卻是被化工廢水浸泡過的。


    沒有,什麽都沒有!


    被滿含劇毒腐蝕性的化工廢水浸泡不知幾年,連棺木都腐朽成灰,這裏怎麽可能不塌陷?


    原本九年時間遺體還不至於化為粉塵,但在化學藥劑作用下,竟然連點骨殖都尋不到!


    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滴滴灑落在黝黑的泥土上,隨即消失不見。


    或許某一天,他祝紅陽也會這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點痕跡也留不下來!


    蹲在那個自己挖出來的坑裏,祝紅陽默默流淚,這一刻,他有種孤苦無依的感覺。


    生他養他的父母都不在了,連丁點痕跡都沒留下來,熟悉的故鄉也變得如此陌生,哪怕他跑到聖天大陸成為帝王將相,但他的根沒了!


    一隻手輕柔的按在他臉上,為他拭去淚痕,樊二娘低聲道:“回去吧!少爺!那邊才是你的家!”


    “娘!”


    祝紅陽抱著樊二娘的胳膊,終於哭了出來!


    樊二娘嬌軀微微一震,聲音有些顫抖:“少爺,你叫我什麽?”


    “娘!不是血脈至親,勝似血脈至親,這世上,隻有你和我血脈相連,你就是我的娘!”


    祝紅陽哽咽著說道,覺醒穿梭兩界的異能,在另一個世界擁有極為尊貴的地位,但那好像是一場夢,一直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所以,他返回故鄉,想要尋找自己的根,證明自己是確實存在的,並非聖天大陸那個四少爺的替代品!


    兩個世界,兩個祝紅陽,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個,祝紅陽想要找出證據,消失的是聖天大陸那個祝紅陽,並非是他!


    這些想法,他不能和司文秀徐若琳說,也不能和青浩青韻說,更不敢和老管家祝無雙等人說,兩個世界,竟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可現在,父母已歸塵土,一切皆成虛妄,由不得他不迷茫。


    而此刻,與他血脈相連熟知他一切想法的樊二娘,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樊二娘玉手顫抖,輕輕撫在祝紅陽臉頰上,低聲道:“少爺!”


    低喚一聲,樊二娘卻哽咽著無法說下去,似乎又看到當年還在繈褓中的小小嬰孩。


    祝紅陽渾身一抖,眼含淚花堅定地道:“從今天起,我不是少爺,你不是奶娘,也不是二娘,你就是我的娘!”


    樊二娘再也忍不住,一把把祝紅陽抱入懷中,晶瑩的淚珠成串灑下:“我的兒!能再叫我一聲娘嗎?”


    “娘!娘!娘!”


    雖然祝紅陽被樊二娘緊緊抱在胸口,緊到他有點呼吸困難,卻還是開口連喊三聲娘!


    徐若琳靜靜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淚花閃爍,想起自己那橫遭不幸的娘親。


    人活著,要有根!


    那些忘記祖宗的人,哪怕在外麵活的再風光,也是沒有根的人!


    轟隆隆!


    不知何時竟然又是陰雲密布,雷聲隆隆!


    靠!還來!


    方圓數十裏內,無數人舉頭望天,無聲的咒罵著!


    今年這春雷來的早了點,而且聲勢也太大了點吧?


    祝紅陽也抬頭望天,對天雷他還是心有餘悸,這會兒他可真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裏的啊。


    轟隆隆的雷鳴聲中,樊二娘忽然周身光華綻放,輕輕把祝紅陽推到徐若琳身旁,嬌軀冉冉升起!


    一聲清嘯震動天地,如鳳鳴九天,心結盡解,樊二娘晉升天靈師,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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