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聲虎嘯聲響起,一頭巨大的黑虎猛然從妖獸群中站起來,展露出地級巔峰的氣勢。


    鳳九歪了歪腦袋,口吐人言:“月嬌啊,它是在向你抗議,天武者不得向非天級妖獸出手,你犯了禁忌!”


    整個分水島上上下下一片死寂,無論是鎮妖軍將士還是妖獸,腦子全宕機了。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妖獸能口吐人言嗎?


    不能!


    即便是聖天山內的神級聖級妖獸,亦不能開口說話。


    隻不過妖獸晉升到人級,類似於武者凝聚武道真意,相當於開了靈智,可以與人族高手交流,但卻無法口吐人言。


    來自惡魔峽穀之南遺棄之地的魔獸,天人合一之後能夠口吐人言,絕對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但是這個秘密,因為魔獸被祝家軍擋在離火州,並未擴散出去。


    聖天山知道,天武山知道,聖天皇朝各大武道世家高層知道,但絕大多數武者和蠻族、妖獸並不知道這件事。


    此刻鳳九口吐人言,徹底鎮住了鎮妖軍將士和妖獸群體!


    龐月嬌卻見怪不怪,跟隨紫雲花樹接近一年時間,她知道聖天大陸以往的秘密,比所有人加起來還多,當然祝紅陽除外。


    素手輕輕擺動,清冷的聲音帶著漠然:“天武者不可侮!遇到挑釁主動出手的螻蟻,隨手拍死有問題麽?”


    詭羊族天賦擅長神魂攻擊,無影無形,甚至有襲擊天級妖獸後全身而退的先例。


    方才鳳九龐大的威壓鋪天蓋地,這家夥不表示臣服,反而主動發起攻擊,隻是沒想到鳳九不是正主,站在鳳九背上的龐月嬌才是!


    被龐月嬌隨手斬殺,隻能算它倒黴!


    天武者是不能主動攻擊普通武者、妖獸、蠻族,但若是有不知死活的主動挑釁,還不能還手嗎?


    天武者不可侮!


    這隻隱藏在妖獸群中的地級巔峰妖獸,半隻腳已經踏進天級的門檻,但一日不能天人合一,就沒有麵對天武者的底氣,聞言也隻能垂下頭。


    嗖!


    又一道流光飛來,懸浮空中,現出龐月晨那豐神俊朗的小臉,抱怨道:“月嬌,你不能仗著鳳九速度快,丟下我就跑吧?”


    掃視分水島,龐月晨不由得驚咦一聲:“天華族叔?”


    與龐月嬌在聖天城長大不同,龐月晨一直身在鎮妖軍,絕大多數鎮妖軍防區都去過,高層將領也都熟稔,一眼就認出此地鎮妖軍最高將領,與鎮妖侯同輩的龐家旁支族叔龐天華。


    看著被凍成冰雕的龐天華,龐月晨也沒有猶豫,揮刀斬出:“刀過歲月流!”


    光華閃動,冰雕溶解,龐天華茫然睜開眼睛,他還活著?


    龐月嬌微微側目,這個哥哥竟然把歲月融入斬妖刀中,假以時日,天武者中也罕有敵手!


    縱身落在龐天華身前,龐月晨輕輕扶起他:“天華族叔,苦了你!”


    龐天華一陣恍惚,鐵打的漢子,竟然淚流滿麵:“援兵來了!援兵終於來了!你們為什麽現在才來?可憐我萬餘兄弟,如今就剩這麽多!”


    嗚嗚嗚嗚嗚!


    地武高手,一軍主將,此刻竟然哭的像個孩子。


    龐月晨目光掃過,看到鎧甲殘破、手持木弓木箭、拎著石頭棒子更多的是赤手空拳的鎮妖軍,有的滿身血跡,有的缺胳膊斷腿,僅剩不到兩千的鎮妖軍將士,鼻中也是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作為鎮守入海口的唯一大島,在整個關河防線中也算戰略要地,龐月晨自然也來過一次。


    但如今,昔日森嚴的要塞壁壘,已經成為一片廢墟。


    當年植被茂盛的大島,已經被鎮妖軍製造武器砍的差不多,隻留下一片片荒涼。


    更別提河岸處,將士屍骨未寒,血尚未流幹,短短片刻時間交鋒,已經倒下兩千多名將士。


    但是他們殺死的妖獸更多,甚至被體型龐大的妖獸屍體遮掩,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屍體!


    咚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上百艘樓船緩緩逼近分水島,肉眼可見高大樓船上閃爍著寒光的弩箭。


    如林的旗幟中,最醒目的一麵是純黑色戰旗,金色祝字熠熠生輝。


    一員女將肅立在戰旗下方,冷冷掃視岸上河中密密麻麻的妖獸,右手高高舉起。


    南星火微微搖頭,開口勸道:“若霜小姐,殺不得!”


    聶劍、武易恒、鄭月均露出不解之色,卻不敢開口詢問。


    趙冰塵、趙冰海、冷萬華三名出自武道世家的天武者,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靜等南星火開口解釋。


    南星火也沒有賣關子,緩緩道:“人族、蠻族、妖獸三足鼎立上萬年,雖然彼此爭鬥,大戰小戰連綿不絕,可最後三方的分界線改變了嗎?”


    沒有,三方打了上萬年,蠻族依然在西蠻叢林,妖獸繼續盤踞冰霜森林,聖天皇朝一百多州沒多一個也沒少一個。


    僅僅想到這個事實,許多人就感到心底發涼。


    別說上萬年了,就算是地球世界五百年,已經是滄海桑田,多少國家已經成為曆史,再也不存在。


    可人族、妖獸、蠻族三大勢力,打了上萬年,甚至連實際控製邊界都沒有改變過,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樊若霜高舉的右臂緩緩放下,冷靜地反問道:“南老,這和不能殺這些小妖獸有什麽關係?”


    南星火意味深長道:“打了無數年都沒有改變的戰局,雙方已經達成默契……”


    但是密密麻麻的低階妖獸不知道啊,即便有鳳九這位天級獸王的威壓,依然不可避免躁動起來。


    曆經長途航行,樓船外殼被海浪侵蝕已經斑駁陸離,但是經曆多次大戰天霜軍凝聚的衝天殺氣,衝擊這些妖獸,讓它們嗅到死亡的氣息。


    而且這些樓船不少地方都有破損之處,那是長途航行中遭遇海獸襲擊戰鬥中留下的痕跡,顯示著天霜軍跨海遠征並非一帆風順。


    龐月嬌掃視一眼滿目瘡痍的分水島,輕歎一聲,拍了拍鳳九的腦袋:“告訴他們,退則生,不退則死!”


    鳳九長鳴一聲,周圍的妖獸如蒙大赦,紛紛躥回河麵,在刀魚協助下疾速逃向北岸,或許隻有回到冰霜森林才會帶來一絲安全感。


    樊若霜也下達新指令:“靠岸,登島!”


    上百艘樓船緩緩靠岸,十萬天霜軍精銳紛紛踏上分水島,腳踏陸地,發出舒服的呻吟聲。


    整整在大海之上航行幾個月,為了趕時間甚至沒有在任何島嶼停留,即便都是武者也有點遭不住啊。


    原先龐天華站立的山峰,如今換做樊若霜,遙望滔滔關河滾滾向東,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天來的這麽早。


    草木歲月晚,關河霜雪清!


    南星火同樣注視關河唏噓不已,想不到有生之年還有再回關河的機會。


    武易恒作為樊若霜的跟班,代替她問出心中疑惑:“南老!妖獸突破關河防線,占據鎮妖城,為何我們不能斬殺這小股妖獸?”


    小股妖獸!


    若是龐天華在此,肯定會破口大罵,至少兩三萬妖獸,四隻地級妖獸,居然隻是小股妖獸?


    若非龐月嬌感應到龐天華拚命時爆發的武道真意,騎乘鳳九瞬間抵達分水島,真要等天霜軍船隊抵達,島上剩下的這點鎮妖軍,絕對死光光。


    但是對於如今的天霜軍來說,這確實是小股妖獸。


    因為他們曾經在赤陽嶺,對戰過上百萬的西蠻大軍!


    他們曾在黃沙州攻城掠地,打下大半個黃沙州!


    他們曾烈火焚河,在幾十萬鎮南軍注視下大搖大擺離去!


    他們也曾在金鳳城,見識過天承軍鎮海軍匯聚的五百萬大軍,參與過軍陣比拚!


    更何況,在祝無雙決定派遣天霜軍北上後,先後派過來龐月嬌、龐月晨、南星火、冷萬華、趙冰海、趙冰塵六名天武者,還有鳳九這位天級獸王!


    在這股力量麵前,區區幾萬隻人級妖獸都沒幾個妖獸,不是小股妖獸是什麽?


    南星火也沒藏著掖著的意思,感慨萬分解釋道:“妖獸天生地養,全靠血脈傳承,血脈越純淨,晉升高階可能性越大,所以他們拚命的生……”


    眾人都是一怔,仔細一想也有些釋然。


    人族同樣如此,修為越高身體越是純淨,誕生的後代起步就高,但是那個幾率,不提也罷!


    不過相比妖獸純粹依靠血脈力量,限製反而小一些,隻要生的足夠多,血脈返祖的幾率自然會增加。


    南星火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繼續解釋道:“但是妖獸種族何其多,哪怕廣袤的冰霜森林也養不起越來越多的妖獸,所以就需要消耗一批,所以無論規模大小,隔段時間妖獸就會主動出擊,進攻關河防線。”


    “因為妖獸進化還有一個捷徑,血食!”


    血食兩字一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起來,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那就是吃人!


    南星火已經見慣人生風浪,語氣波瀾不驚道:“蘊養出真氣的武者,身體已經淬煉到極致,不亞於任何天材地寶,妖獸吞食以後,相當於吞食天材地寶,不僅有助於提升修為,還能提升妖獸血脈。”


    聶劍狠狠道:“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放過那些妖獸?應該將他們斬盡殺絕!”


    樊若霜僅僅是秀拳緊握,卻沒有開口質問,而是靜等南星火解釋。


    南星火反問道:“斬盡殺絕?我問你們,你們修煉武道時,誰沒有用過妖獸血淬煉身體,誰沒有吃過妖獸肉提升實力?”


    眾人默然,妖獸血有淬煉身體的作用,高階妖獸的肉,對於人族來說,同樣不亞於天材地寶,而且更容易吸收煉化,但凡是武者,或多或少誰沒用過?


    就像守護普通人的武者,真以為就是無欲無求的奉獻?


    錯!附近一旦出現妖獸,或者普通野獸進化為妖獸,在誰地盤上的就是誰的!


    “隻許你們吃妖獸,不許妖獸吃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雖然有些怪異,但是南星火還是說出這句話。


    在地球世界,人們可以用野獸沒有靈智隻有本能當做借口,但是進化為妖獸的,已經有靈性可以和人族交流,為什麽還要打殺?


    南星火也沒有繼續駭人的言論,言簡意賅道:“冰霜森林需要消耗掉太多的低等妖獸,免得它們浪費大量資源,同時資質優秀的妖獸需要血食,所以年年衝擊關河防線!”


    “而人類,也需要大量的妖獸血肉筋骨,用來輔助修煉,打造武器,即便妖獸不打過來,也會進入冰霜森林狩獵,這是雙方一拍即合的事情。”


    “每年鎮妖侯府進貢到聖天城的,就是妖獸屍體!”


    聶劍難以置信的連退幾步,南星火短短幾句話,險些摧毀他的武道之心。


    但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人吃人都不是稀罕事,何況人吃獸、獸吃人這點事?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自從醫學研究出更換器官延長壽命的技術以後,因此被“意外”死亡、失蹤的人數,有多少?這算不算人吃人?


    樊若霜不管聶劍的反應,聲音還算平靜,繼續已經歪掉的話題:“那我們為什麽不斬殺這批妖獸?”


    眾人疑惑的望向南星火,是啊,妖獸吃人提升血脈,人吃妖獸提升修為,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幹脆斬殺方才幾萬隻妖獸,給天霜軍加個餐?


    要知道,他們幾個月吃海魚吃的幾乎都吐了。


    南星火沉聲道:“因為我們跨海而來,不是打妖獸的!”


    他們跨海而來,是為了收攏潰散的鎮妖軍,是為了在北方牽製聖天皇朝,減輕離火州祝家軍麵臨的壓力,甚至在關鍵時刻能夠與祝家軍南北呼應,拿下天武山!


    若是斬殺這幾萬妖獸,那麽絕對會起冰霜森林的高度關注,進而引來天級妖獸,一旦爆發大戰,別說能不能打贏,想抽身而退都難!


    樊若霜重複一句:“我們不是來打妖獸的!”


    抱拳躬身,樊若霜鄭重施禮:“多謝南老指點!”


    “想要關河霜雪清,看來任重道遠!”


    南星火扶額無語,看來祝紅陽一句話,真的改變樊若霜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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