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瑛見霍榮升和十五一起回來,便問道:“你們在哪裏遇見的?”


    霍榮升道:“在小街醫館。”


    “醫館?”宋瑛看向十五,“你身體不舒服?”


    十五回道:“想尋一本絕版醫書想送郡主。”


    宋瑛笑了下,“有心了,其實不用的,我書架上的書還沒看完呢。”


    要說絕版,雨先生的手劄才是真絕版。


    十五沒再堅持,隻道:“郡主有喜歡的東西嗎?”


    宋瑛看著他,直到十五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才輕聲說道:“等我想到再說吧。離放榜還有半個月了,你們兩個也要收收心,準備進申考了。”


    霍榮升毫不在意道:“我要是沒中,那我豈不是白看了。”


    宋瑛被他逗笑了,“那你可以先想想回去怎麽跟堂姑交代?”


    “唔……”霍榮升靈機一動,“堂嫂,我做您府上的廚子吧,不要工錢,管吃管住就成。到時候我可以跟我娘說,我在這裏努力讀書,爭取來年考中。”


    宋瑛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這小算盤打得你娘都要聽到了。”


    “嘿嘿。”


    發兒卻道,“我覺著榮升公子這個建議不錯啊,做飯也不影響他讀書。而且公子做的飯菜真的很好吃,和冬嬸兒各有優勢。”


    宋瑛捏了捏發兒的臉,“你這小嘴喲。”


    十五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漸漸隱去自己的存在。


    宋瑛瞥見悄悄離開的十五,不動聲色繼續跟發兒幾人說笑著。


    用過晚飯,宋瑛讓十五陪自己在院兒裏走路消食。


    “有心事?”


    她問得直接,十五也回得坦然,“我也怕中不了榜。”


    “所以呢?”


    十五看著腳下石磚上的花紋,沉沉地歎了口氣,“我是不是不出生更好?”


    不出生,他娘就不會死;不出生,他就不會背負著仇恨活著……


    “你這話說錯了,你應該說,你是不是早點死了的好。”


    宋瑛這話直接打得十五愣住原地。


    “怎麽?生氣了?”


    十五搖頭,“阿姐說得對。”


    宋瑛示意他跟上來,“你要實在心累,不管中榜與否,就做個平庸之人吧。反正……宋時鶴有的是,不過是再耽擱幾年等他們長大成人罷了。況且,這代宋時鶴不行,不還有孫輩、曾孫輩……宋家不缺人丁。”


    十五忽然牽住宋瑛的袖子。


    “怎麽了?”


    十五對宋瑛說道:“我曾在宋老身邊見過一個宋家旁係的女兒,她與宋婼兒歲數差不多大。她……很喜歡宋家。”


    一個野心十足,似天性使然,完全享受在宋家這座獸籠裏爭鬥獲利的人。


    宋瑛倒是看得挺淡,“所以你怕贏不過這樣的人?十五,當您決定要做一家之主時,你就應該明白你所要麵對的困難。我們這一輩,不是每個人都跟我們有同樣的想法。”


    “我知道。”十五握了握拳,“對不起阿姐,讓你擔心了。”


    “我可不擔心你哦,隻是我這將軍府每日開心慣了,見不得消沉鬱悶之人。”


    十五笑了,“知道啦。”


    “你還有時間考慮,若是想放棄,我會想辦法說服父親,讓你離京從此遠離這塵囂。”


    十五搖頭,“逃避不是辦法,既然做了決定隻能前行。為了我的娘親,也為了那些跟我們同樣的兄弟姐妹……”


    他對著宋瑛彎腰一拜,“今夜謝阿姐,我會努力的。”


    “去吧。”


    看著十五離去的背影,宋瑛歎氣,她知道十五口中說的那位旁係妹妹。


    這個宋家有像宋晉卓那樣野心勃勃的人,也有像宋瑛、宋錦蘭一心想要脫離的人。


    一個‘宋家’,將他們牢牢困住,彼此拉扯沉浮。


    宋瑛摸了摸心口,感歎道:“還好我是女兒。”


    嫁對了人比較容易脫困。


    要是男兒,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老父親打斷手腳,怒斥一聲,你個不聽話的孽砸~


    **


    宋婼兒這幾日因著周氏偶爾送來的慰問,心情有所放鬆。


    再加上今日禦醫告訴她,孩子的身體已經逐漸穩定,她雙手合十,望著天感恩道,“多謝老天爺垂憐。”


    奶娘抱著孩子過來看她,“王妃,小公子來了。”


    孩子剛吃飽,這會兒睜著眼睛四處瞄。


    宋婼兒將他抱在懷裏哄了哄,便見他嘴巴動了動,竟是笑了。


    一看到孩子好好的在自己懷裏,宋婼兒一掃之前的陰霾,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她與奶娘時不時逗著繈褓中的孩子,直到他沉沉睡去。


    見奶娘要抱走,宋婼兒說道:“讓他睡我這兒吧。”


    奶娘點頭,“那奴婢在這兒守著。”


    宋婼兒柳眉輕蹙,她想和兒子單獨待會兒,不想外人打擾。


    於是說道:“你且下去吧,到時我會叫你過來的。”


    攝政王交代過奶娘,不要讓孩子和宋婼兒單獨待一起,作為奴婢自然不敢違抗,隻能硬著頭皮道:“王妃……王爺命奴婢好生照顧小公子,不可離開,不可吵著您養身子……”


    在孩子的事情上,宋婼兒變得易怒敏感,“什麽吵著我了?你分明就是不想我與孩子多待,你說你到底存的什麽心思?莫不是想搶走我的孩子?!”


    奶娘立刻跪下,“王妃恕罪,奴婢也是得了王爺的命令,還請王妃不要為難奴婢。”


    宋婼兒氣得朝她肚子踢了一腳,“滾!”


    一時沒控住力度和音量,把孩子給驚哭了。


    “哦哦哦,不哭、不哭,娘親在呢。”宋婼兒立即開哄,可無論她怎麽哄,這孩子就是哭鬧不止,且聲音還越來越大,甚至咳嗽起來。


    這可把宋婼兒嚇壞了,奶娘見此,顧不得踢痛的肚子,說了聲‘王妃恕罪’,便從宋婼兒懷裏抱過孩子。


    “你!”宋婼兒氣惱她的逾越,正要開口訓責,孩子哭鬧的聲音竟變小了。


    這時越少知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奶娘正抱著孩子哄,宋婼兒氣憤難當地盯著她。


    “怎麽了?”


    宋婼兒見越少知回來,模樣可憐嬌弱的對他說道:“孩子突然哭鬧,這奴婦竟將他從我懷裏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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