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現場不時閃起相機的搜證聲。


    慘不忍睹是所有在場警察想到的第一個成語。


    第二個成語是怵目驚心。


    “誰第一個發現的?”川哥彎腰,檢視死者開始發黑的屍體。


    “死者的姊姊,她說連續兩天打了電話都沒接。”丞閔的聲音被口罩蒙得有點含糊:“她早就約好要跟死者拿欠款,幹脆自己找來了。”


    川哥順著丞閔的手指,看見死者姊姊站在封鎖線外不住啜泣。


    嗯。


    真想過去揉揉她的肩膀。川哥歎氣。


    “川哥。”


    “知道了。”


    川哥將視線壓回慘死的屍體。


    全身上下沒有真正致命的一處傷口。


    但零零碎碎、穿肉沒骨的傷口加起來……


    “被神經病盯上,就會死得拖拖拉拉的啊。”川哥皺眉。好臭。


    凶器再明顯不過,是扔在地上的電動釘槍。


    屍體的手腕上有手銬摩擦破皮的刻痕,腳上還纏著拆下來被當作綁繩用的被單跟衣服。


    手銬不在現場。


    “對凶手來說,可能手銬還會繼續使用,但電動釘槍卻不會——電動釘槍應該是死者自己所有的吧?”川哥喃喃。


    “對,這個工具箱是死者的。”


    心照不宣,眼前所見的屍體,跟前幾天慘死在蘋果日報頭版的那具屍體,一定大有關係。同樣都是被這樣動彈不得地銬著,然後被慢條斯理地宰掉。


    “藥物反應呢?”


    “報告還沒出來。”


    “這個死者叫張曜華,也是鬼道盟的。”


    川哥不意外:“他跟誰?”


    “跟義雄。更上頭的老大是琅鐺大仔。”


    “嗯。”川哥近距離細看死者的臉:“他們幫裏的人知道了嗎?”


    至少有五枚鋼釘鑽進死者的臉骨、下顎、上下排齒槽。


    全都圍著嘴巴亂釘一通。嘖嘖嘖,真的是太恐怖。


    “不知道的話也快了吧?這裏總有幾個警察專給琅鐺大仔通風報信的。”


    “嗯。”


    川哥順著穩定的血腳印走到浴室。


    浴室裏留下很多血手印,明顯是女人的大小。


    跟汽車旅館的慘案如出一轍。


    “指紋比對,初步認為是同一個凶手。”丞閔聽著無線電對講機裏的最新回報,說:“隻是指紋資料庫裏沒有建檔,根本不知道是誰幹的。”


    “等到有嫌疑犯的時候就用得上了。”


    川哥看著浴室,想象著女凶手犯案後在這裏清洗血汙的畫麵。


    隻有報仇,才會幹得這麽絕吧?


    據說鬼道盟裏有個著名的酷刑,叫釘刑,跟這個被“處死”的死者狀態有點相像。不過鬼道盟的釘刑講究展現行刑者的男子氣愾,用的不是電動釘槍,而是傳統的榔頭跟釘子。


    行刑者不顧被刑者的苦苦哀求,用榔頭將釘子硬是敲進對方的骨頭裏,如果能敲足十釘,就會被幫內視為正港的男子漢。隻有正港的男子漢,才有資格協助幫裏管理賺錢的事業。


    釘刑……看起來不是,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關係。


    下手的是女人,會不會她沒有足夠的力氣敲釘子,所以才用電動釘槍?


    如果是,那她為什麽要用釘刑?是想回敬死者?還是想對鬼道盟說什麽?


    還是說,電動釘槍是死者的,所以拿來用也隻是巧合?不,用電動釘槍在太陽穴釘兩槍也可以殺死對方,為什麽要花那麽多力氣把人家釘成蜂窩?


    一定有關係。


    果然還是複仇。


    “川哥,鬼道盟的盟主選舉好像快要舉行了吧?”


    “嗯。”


    “那,要不要查查看這件命案跟選舉有沒有關係?”


    “沒事做的話,去查一下也好啊。”川哥隨便說說。


    “川哥,川哥,會不會是鬼道盟裏自己幹的呢?處死叛徒那種?”


    “……”


    當差的沒有人不知道,鬼道盟養了一間很大的殯儀館,除了賺死人錢外,偶而也替幫裏燒幾個人。如果這具屍體是鬼道盟自己榮譽出品的,絕不會傻傻擺在這裏等警察驗收。


    丞閔有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的感覺,握拳:“說不定,這兩個命案隻是暴風雨前的追魂曲,背後的勢力已經蠢蠢欲動,或許,這會是鬼道盟史上最慘烈自相殘殺的開始!”


    “那真的很嚴重喔。”川哥拉開褐斑點點的浴簾。


    死者的皮包被扔在浴缸裏,各式各樣的卡片黏在缸底,就是沒有提款卡。


    一定是跟上次一樣,存款被盜領出來。


    若調出提款機的監視器畫麵,一定又是戴著帽子什麽也看不清楚的女孩。


    “對了,死者的手機呢?”


    川哥突然想到,在汽車旅館那案子裏,死者黃雞的手機也被凶手拿走了。


    “不知道,沒看見耶。”丞閔皺眉說:“難道川哥你懷疑是……鬼來電殺人!”


    “……”川哥沒有幹丞閔。


    連一個白眼也沒給。


    一個菜鳥看了這種西紅柿醬亂撒不用錢的場麵,還可以說得出冷笑話,意味這份鳥工作他可以幹得很久。


    這樣,也不錯。


    “川哥,我覺得凶手……會把殺人搞得那麽複雜,動機一定不隻是報仇。”丞閔若有所思:“說不定,她有可能是想逼問死者一些秘密,例如……例如鬼道盟有份流傳已久的神秘藏寶圖之類的,會不會……”


    丞閔邊說邊走出一片狼藉的浴室。


    不知何時川哥正站在封鎖線外,摟著火山哥哭到不行的姊姊,細心安慰著。


    “我就這麽一個弟弟,他走了……他這樣死掉,我要怎麽跟家裏的人說……”那頗有姿色的女人哭得肝腸寸斷,隨時都會暈倒似的。


    “哭吧,什麽也別想,就哭吧!”川哥用力拍著她的背。拍拍,拍拍。


    丞閔一向很羨慕川哥的好興致,不,應該說是悲天憫人的性能力。


    摸摸鼻子,丞閔看著地上的電動釘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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