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前幾日與掌門師兄所說的話,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下來,神態仍然很平靜,並沒有意識到,在李還寒怔然未語的同時,一旁的貓咪尾巴也跟著炸了毛。風聲呼嘯。江應鶴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對方的回複。李還寒的聲音極度沙啞,似乎在強烈的克製著什麽,語句發沉:“沒關係。”求而不得這四個字,就像一個漩渦一樣永遠地纏縛著他,怎麽樣都躲不開,擺脫不掉,就像一個巨大的囚籠,幾乎要把人悶死在裏麵。但李還寒像感覺不到這種危機一樣。他的起點和終點都太低了,仿佛真的隻有一個目標,隻想好好地讓師尊留在他身邊。或者說對於他來說,江應鶴沒有情根、不喜歡長夜。幾乎可以算得上一件好的事情,他很難奢求讓師尊喜歡自己。不光是江應鶴,連秦鈞和長夜都跟著愣住了。秦鈞詫異於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居然如此平淡地接受了。而長夜則在一次震驚之後遭受了雙重打擊。怎麽會有這個樣子的人。偏執和謹慎詭異地融為一體,一邊小心地願意站在遠處跟他說話,另一邊卻能走火入魔到把他關在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強迫他不能離開。李還寒似乎沒有覺得什麽不對,繼續道:“即便你有了情根,心動之人也不會是我,既然如此,天命並未薄我。”秦鈞聽了一半,忍無可忍道:“你到底有沒有替師尊考慮過?”“有。”李還寒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應鶴,“師尊若是願意一搏,我不會阻攔,還會陪同他一起去,但師尊如果要以天下為重,那我既然算是天下眾生之一,也算是為了我。”秦鈞啞口無言,覺得他說的話跟自己說過的那句雖有相似,但表達出來的意義卻全然不同,他簡直都要被這個天魔氣炸了。秦鈞剛剛提起劍,想要上去直接弄死這個拖後腿的天魔。就被身邊人攔了下來,師尊抓住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中,稍稍安撫地拍了一下。江應鶴望著李還寒道:“待冥河修複完畢,我會前往妖族尋找小雲師弟。你如果想跟著,自然可以,隻不過要讓我封印你的境界修為,至少確保你不會再做出什麽欺師滅祖的事情來。”“好。”李還寒連一絲猶豫都沒有,“聽師尊的。”他一步一步的從半空走近,落到了船頭上。平靜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終於在這一刻顯示出真正的一麵。江應鶴甚至感覺到對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棵懸崖邊上的救命稻草。他伸出了手,握住了這顆救命稻草的枝芽。明明自己下一刻命都要沒了,卻還怕弄痛他。江應鶴抬起手,觸碰了一下心魔花紋蔓延到的地方。指下的溫度一片滾燙,像是有血液在裏麵流動。“還寒。”他歎了口氣 “你把手中的沙子……握得太緊了。”“是我執念。”李還寒目光專注,神情分毫未改,語氣沉沉,“是我……求而不得,走火入魔。”秦鈞死都沒有想到他還有跟李還寒共事、一起修複冥河的一天。他灰發披落,隻束了一半,鐵灰色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極其凶悍的氣息,透露出惡鬼的本來麵目,充滿攻擊性地看著坐在對麵的李還寒。對麵的天魔玄衣血眸,目光冰冷無溫,無波無瀾。冥河被截斷處的所有劍氣都被拔除了出來,僅剩下最後一道修複的工夫。秦鈞如今看著李還寒,總覺得他腦子時好時壞,更令人不快的是,秦鈞隱隱有一種,他似乎也被對方影響了一些的感覺。“過來就動手。”秦鈞舔了舔牙尖,侵略性肆無忌憚地散發出來,“你是真活得不耐煩了。”李還寒目光低垂,漠然地將長夜的那封信扔在桌案上,麵無表情地道:“將計就計。”秦鈞抽過信紙,看了一眼表麵端莊的字跡,哼笑一聲,道:“長夜?他不過是想利用你試探一下師尊的態度,好為他自己鋪路罷了。”“我知道。”李還寒血眸冰寒:“他在師尊身邊?”“是那隻貓。”秦鈞語氣散漫而嫌惡,“隻會以柔媚取悅人,實際上卻詭計多端。”李還寒第一次對秦鈞的話語如此讚同,他微微點了下頭,隨後道:“果然。”秦鈞望了他一眼,盯著他身上的心魔花紋,突然道:“李還寒,你不覺得,咱們兩個……互相影響了嗎?”李還寒沉默片刻,道:“是有一些。”“獨.占.欲本來永遠在先。”秦鈞抬起手覆蓋住一半臉頰,周身的鬼氣騰繞不絕,“但現在……我覺得,有時候我的態度,會不自覺地往你的方向偏移。”李還寒扯動了一下嘴角:“那心魔能替我分擔一下麽。”“……這個還是算了。”秦鈞之前被他惹怒的火氣徹底消弭於無形,繼續道,“我之前就有一個猜想,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證實。”李還寒抬眸道:“說。”“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三個隕落在天雷之下的半步金仙,幾乎先後複蘇,然後共同聚攏在了師尊的身邊……還全部都是史載上赫赫有名的邪修。”秦鈞沉吟幾息,續道,“這聽起來,像是提前了很久的布置。”李還寒靜默地望過去,血眸幽然:“你是想說命中注定,還是想說,人為影響?”秦鈞玩味地笑了笑:“你相信命中注定?”李還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思考一瞬後,語氣平淡地道:“不信。”“雖然我覺得,像師尊這樣的人,很容易被居心叵測的邪修惦記。”秦鈞說得好像自己不是邪修似的,“但也不必都是這種惦記。”李還寒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