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鈞站在遠處,從喉間翻出一聲沉而微冷的笑意。“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是你隨手掌控的棋子。”長夜沒有說話,而是偏移開目光,眸間陰鬱而病態地注視過來。秦鈞捏了捏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道:“你隻知道師尊情根不複,為眾生而無情,但你知不知道,追根到底,這是為什麽?”他的話語稍一停頓。“你既然要反叛混沌,就一劍釘死了他,之後也不必有這麽多事端。”秦鈞轉過身,望著生魂湧動的冥河。“也不必讓那麽多人為一個半死不活的凶獸,殫精竭慮。”長夜咬緊了牙:“我自會殺了他。”“說得容易。”秦鈞陡然想起那一日周正平對自己所說的幾段話,“你與他相鬥時,妖族內部死了多少?”“……”“加上波及的人族呢?”“……不知道。”長夜有些惱怒,“螻蟻性命,你也要讓我記得嗎?”秦鈞目光考量地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一聲,語調諷刺。“那兩百年前,師尊憐惜你這隻螻蟻時,你如果直接說出這番話,也不會有如今了。”他舔了舔唇。“長夜小師弟,”他極罕見地如此稱呼,“我忽然,開始可憐你了。”與此同時,幽冥殿。幽冥殿的主殿並不難進。今天似乎是輪到金童玉女守著,兩個小朋友在殿外打盹,一個比一個困得厲害,依偎著睡在一起。江應鶴進來的時候,玉女抬起眼眸掃了一眼,看到是大美人,就沒有出聲,沉下頭繼續睡了下去。江應鶴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伸手解披風的係帶。他眼簾低垂,看起來有一點點脆弱感。一隻手按住他的手指。江應鶴抬眼望去,對上一雙鮮紅如血的眼眸。昏暗之中,李還寒的氣息熟悉又陌生,有一股淡淡的刀兵出鞘般的寒意,但更多的……是溫柔。他一向是這樣的,即便差別很小很小,但江應鶴也能辨別出李還寒有沒有在此時受到心魔影響。昔日在天魔教的他,雖然態度溫柔依舊,但總有一種令人懸心的感覺。仿佛對方是緩慢湧動著的、隨時能激起毀滅的岩漿。江應鶴渾身都弦都鬆下來了,很沉地歎出一口氣,有些沒勁兒地前傾身體,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被李還寒的手指握住了。“不用還給我。”耳畔的聲音低沉平靜,“我很久沒有……離你這麽近了。”江應鶴無話可說,一時哽住,半晌才低聲道:“你們怎麽來了。”李還寒沒有回答,而是環繞過他的肩膀,掌心從對方散落的墨發間緩緩滑過。他嗅到熟悉的冷香,淡而疏離,像是梅花的味道,又帶著一絲鬆柏的甘冽。靜默許久,江應鶴才閉著眼又問道。“夜兒不是會突然失控的人,這是你們做的?”“嗯。”幽冥殿的光線實在太暗了,隻有主殿兩側點了幾蘸磷火,幽藍的冷光投映過來,照在懷中人輪廓清晰的手背上。肌膚之下,有纖秀的骨骼和血管,隨著動作的變化,能見到經絡的隱約移動。李還寒被他回握住了。江應鶴的手指有些冰冷,才沾過冥河的河水。“你在天魔教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好說話。”江應鶴抬起頭,語氣稍微輕鬆了一些,“鎖鏈加小黑屋,跟誰學的?把我最聽話的徒弟都帶壞了。”對麵那雙幽邃微亮的血眸對視過來。“師尊還在生氣嗎?”江應鶴收回目光,低垂著視線,歎道:“我還生什麽氣?我就隻有不記仇這一個優點了。”“不是的。”江應鶴抬起眼眸,覺得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指的動作收緊了,連話語語速都快了一些。“不是這樣,師尊有很多優點長處。”江應鶴覺得他這種奇奇怪怪的緊張感有點可愛,心情好了很多,繼續問道:“還有什麽,比如……長得好看?”李還寒的話語突然頓住了。磷火幽然,把那雙鮮血般的眼眸照的發沉,江應鶴覺得他似乎是怔了一下,但短暫地又似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