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萊仙門的眼中,他們仍是清淨崖玄微仙君的座下弟子,是他們視之為趕超目標的兩位師兄。包括長夜也是。江應鶴沒有在弟子麵前露麵,而是直接趕往了議事之處,他回歸之時,魂燈驟然明亮,連清淨崖萎靡已久的鶴靈都跟著從沉睡中起身,徘徊不定、盼望歸來。江應鶴進入議事廳時,才發覺內中不止有蓬萊之人,還有幾位穿著碧綠衣衫的藥王穀修士,以及一隻大妖。周正平坐在主位,手畔是紫衣坤道顏采薇,小雲師弟就在旁邊,膝邊臥著一隻白虎。江應鶴穿了一件道服,儀容如故,似乎看不出與曾經有區別的地方。藥王穀的幾位見到他,不約而同地起身行禮,似是對昔日之事仍舊掛懷,覺得歉疚。愁永晝便在其中,隻是這一次他並非領頭之人,藥王穀的懸壺真人張穀主親自造訪。“江師弟。”顏采薇道,“幽冥界一行,可有大礙?”江應鶴坐到了雲不休身邊,從旁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神情,隨後道:“無礙,藥王穀諸位因何在此?”殿內稍靜片刻,愁永晝跨出一步,抱拳躬身道:“江仙君。吾等慚愧。”江應鶴雖然總是在他三個徒弟身上吃虧,但在修真界之人眼中,仍舊是那位衣不沾塵、凜如寒刃的千年劍修,無論是資曆還是境界,都可稱一句前輩。更何況又有之前那件事,藥王穀的這幾位對他簡直像欠了一條命似的,姿態一向擺得很低。“其實貴派的雲真人,前些日子,一直暫居在藥王穀。”江應鶴輕輕挑眉:“蓬萊尋覓已久,藥王穀為何連半點消息也不願透露。”“……是我不讓他們說的。”江應鶴聞聲轉眸,看向低頭撫摸白虎頭顱的雲不休,抬眸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一直在捏眉心念無量天尊的周正平,覺得其中仿佛真有什麽隱情。正當他想要詢問之事,一旁的顏采薇輕咳一聲,含蓄道:“昨日天……長夜帶他回來時,便已向我們告知。小雲師弟誤服了陰陽果,很早便離開了妖族之地,前往藥王穀秘密醫治療養。”陰陽果……江應鶴腦海中空白一刹,原本的詢問話語都停到了嘴邊,他看了一眼雲不休腿邊的白虎,問道;“……眼下情況如何,這隻妖,怎麽是原型。”其實他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但並未確信。就在雲不休回答之前,懸壺真人便見到幾人臉色不對,立即起身告辭,並將這些時日曾用過的藥方丹藥一並留下了。玄門啟而又閉。雲不休低著頭看了一會兒地麵,道:“巫成雨把妖丹分了一半給我,煉成了外丹佩戴,所以才是這副模樣。”江應鶴敲了敲扶手,道:“若我未曾記錯,那種靈果原本是給頂尖妖修化形時,調和體內陰陽二氣的。”殿內再度沉默。“……嗯。”江應鶴揉了揉額角,暫且把混亂的思緒捋平了,將藥王穀幾位留下的藥方拿起來看了片刻,隨後歎道:“除了這些,還有受到什麽別的委屈嗎?”雲不休搖了搖頭,不太敢說話。“他現在並無大礙。”顏采薇道,“因為白虎外丹之故,暫且均衡,所受的傷已終止了。”江應鶴敏銳地意識到顏采薇用的是“暫且”二字,下意識反問:“那這之後呢,需要如何調理道體?”這句話出口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不太好,道:“若是不方便說,那也不必勉強,我自去查書便是。”趴在雲不休腿邊的白虎低低地發出聲響,舔了舔他的手背。雲不休安撫地蹭了蹭白虎的腦殼,小聲道:“我本來想解決此事再回蓬萊,便在藥王穀暫留……我與巫成雨之事,本想委婉一些告知師兄,如今,讓你擔心了。”江應鶴心情複雜至極,連帶看著小雲師弟的視線都溫柔了好幾分,道:“雖是妖族,也分善惡,不必心生負擔,你沒事最重要。”雲不休感動地點了點頭,問道:“那師兄的那三個弟子……”“咳咳咳……”他的問話被疾速咳嗽聲打斷。雲不休疑惑地看向掌門師兄,見到周正平甩了一下手邊的拂塵,語重心長地道:“你先回去休息,這件事我們會想辦法,我跟你江師兄還有話要談。”雲不休雖然好奇,但他自從誤服這個破果子之後,就安分老實了很多,並沒有繼續問下去。江應鶴目睹著小雲師弟和那隻白虎先行離開,隨後輕輕地震了一下手裏的藥方,蹙眉道:“全都是祛陰補陽的靈物。乍然如此服藥,不會虛不受補麽?”顏采薇搖頭道:“不會,他誤服的那份品質甚佳,要慢慢調理修養。”“……那好吧。”江應鶴勉強接受,又問,“……那隻白虎跟他是什麽關係?”顏采薇跟周正平對視一眼,見到周師兄並不太好的臉色,歎了口氣,道:“他們倆是……道侶。”江應鶴怔了一下。他雖有猜想,但此刻還是有一種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就在他作為養白菜一方對那隻妖挑挑撿撿百般不順眼的時候,忽又聽到掌門師兄的詢問。“李還寒和秦鈞,都回來了?”江應鶴回了回神,道:“嗯。”“江師弟,”周正平欲言又止,“那你……”“我身無情根,又為人師表,不可托付。”江應鶴道,“他們三人能安分下來,已屬不易。而且我總覺得……即便我有動情的能力,恐怕也不敢抉擇。”“的確。”顏采薇認同道,“以這段時日的表現觀之,微妙平衡一旦打破,牽一發、動全身,不隻是你個人恩仇。”正在江應鶴默默頷首之時,又聽顏師姐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