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喜歡。”大貓的尾巴貼著肌膚繞上來,把窄瘦的腰身換過一圈,那個帶著倒刺的東西也開始蹭他的腿,隻不過力道很輕,像是怕弄疼他。江應鶴拍了拍他的肉墊,按著他的爪子便柔和地鬆開。他半坐起來,目光下移看了看大貓身下,片刻靜默之後,挫敗地道:“……養貓果然要絕育。”長夜完全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反而極度愉快地湊過去舔他,正當氣氛愈發粘稠纏綿之時,門外忽地響起轟然一聲,仿佛有人打起來了。下一瞬,眼前的房門也跟著破裂,一個一身魔氣的邪修闖了進來,身後全是喊打喊殺之聲,似乎是被追得走投無路。邪修看到麵前的情景,沒想到這裏還有一隻妖,頓時有一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感覺,心中大喜,喊道:“同道受困,閣下幫我阻攔一把……”他話語未盡,就被一陣劇烈的妖氣震蕩而出,翻滾著打碎幾麵牆壁,在地上翻了好幾下。塵灰飛揚。眼前的大貓像是被外人的闖入激怒了,但卻沒有直接把人弄死,而是化為人形抱住了師尊,埋在他肩膀上緩了一會兒,才語調微啞地道:“誰是他的同道。”江應鶴鬆了口氣,安撫了一下懷裏的紅衣少年:“好好好,不是,夜兒是正道棟梁。”塵灰已盡,江應鶴抬眼望去,從破碎的牆壁之間看到了一個穿著淡粉色道服的男人持著拂塵,立在原地。“合歡宗追緝叛亂,感謝仙友相……”相助這個詞還未說出口,何護法便瞪大雙眼,看著安慰少年的江應鶴,呆了須臾,才愣愣地道:“江仙君?”江應鶴有些想不起他來,反問道:“你是?”何護法猛然回神,道:“在下合歡宗護法何初,奉混元仙君童代掌教的命令,來此處緝拿內亂、清理門戶。”他驚疑不定地看了看腳下被妖氣抽回來的邪修,又抬起頭看看抱著那隻大妖慢慢安撫的江應鶴,謹慎問道:“江仙君已出關了?”江應鶴自然不知曉自己轉世後發生了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何護法被看了片刻,背後發毛,自己腦海裏便將一切都補全了,連忙道:“三百七十多年不見,代掌教一直十分思念您,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仙君定有他事要緊,晚輩便不在此處叨擾了。”他帶著自己腦補的內容,抬手拎起被妖氣掀翻到腳邊的叛徒,再三告辭之後,轉身離去了。隻剩下這座岌岌可危、搖搖欲墜的客棧,還有江應鶴懷中委屈得小聲抽泣的妖。江應鶴是無法體會到長夜這種極其想要親近的心情,不過他心性通透、脾氣又好,麵對得還是自家徒弟,便由著他在懷裏撒嬌,一邊緩緩地揉著他發頂,一邊道:“又沒受傷,隻是被看了發情的樣子,就這麽傷心嗎?”他哪裏是傷心這個。長夜漆黑的長發都被江應鶴揉亂了,他湊了過來,從脖頸間向上,細密而輕柔地親吻他,一直停到唇畔,才啞著嗓音道:“被打擾到,才不高興。”江應鶴覺得他這種氣悶悶的別扭樣子很可愛,忍不住笑了一聲。“那麽大,我會害怕的。如今這個模樣就很好……還需要師尊幫你麽?”剛剛還頹靡沒精神的長夜猛地抬眼,眸光一片明亮,那條不太受控製的尾巴又纏了上來,轉著彎兒來撒嬌討好,散發出甜膩乖巧的、少年人的意味。江應鶴的心像是被突然撥動了一下,像是被手指輕輕地撥開指針,歸攏到原本的位置之上,精準得追隨著時間。他忽地感覺,自己仿佛一直都很喜歡他。“一直”這兩個字,到底是多久?與此同時,合歡宗。合歡宗擅長雙丨修之術,因而非常鼓勵修士尋找道侶,甚至其中欲在情先的一派,會豢養很多侍寵和爐鼎,其中的許多人都對這方麵的術法技巧很是精通。何護法歸來之時,童歸漁正在看最新一本蘭陵書樓發行的插畫版話本。他隻看了一半,便隨手扔在了案上,語氣慵懶地道:“越寫越差勁了,蘭陵書樓的主筆愈發懶怠……”何護法向他行了一禮,將緝拿叛徒之事如實稟告,才說到一半,就被揮手製止了。“行了。本座知曉了。”童歸漁合上書冊,“自從江應鶴閉了個死關,連他的徒弟都罕見蹤跡,連話本故事的原型都難找。”何護法靜默片刻,抬頭看了看童歸漁倦怠的神色,試探道:“代掌教,屬下正要稟報,我在追緝叛徒的路途之中,遇到了……江仙君。”童歸漁猛地抬眼,定定地看了對方片刻,確認他沒有說謊之後,才忽地一笑:“三百年的閉關,怎麽突然就出現了。你們可有發生什麽?”何護法回憶道:“屬下見到江仙君身邊……有一隻妖,穿著紅色的衣服,身形如少年。還有就是……”他說了這麽幾句,童歸漁心中已然有數了,他敲了敲膝蓋,繼續道:“還有什麽?”“仙君身上,仿佛並無靈力。”話語一落,滿室呼吸可聞。童歸漁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他注視著何護法轉身離去,腦海中迅速地回憶這些年來的幾件大事,想到江應鶴身邊的那個小徒弟,便是一身紅衣的少年。他是遇到意外了麽?可若是因故失去道體,蓬萊謊稱閉關,江應鶴又怎會出現在合歡宗周圍。不過這條路,確實是這個方向前往蓬萊最快的一條路徑。童歸漁沉思良久,像是想通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想出來。他從道體之內取出紅顏劍,一邊擦拭劍身,一邊思索。劍身剔透,鋒芒刺目。童歸漁注視著紅顏劍,目光又落在劍鞘上的淡粉色劍墜上,自言自語道:“他閉關前後……廣寒宮離月真人於洛城隕落,廣寒宮與瀛洲派,還因此事爭執了一番……倒是蓬萊,什麽都沒有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