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對克蒙豆表示嫌棄,就算是吃比它味道更難吃的素食罐頭,也絕對不會碰它。克蒙豆罐頭簡直是垃圾般的存在。季雨時看著謝思安:“不,不是克蒙豆罐頭。”謝思安也回看著季雨時,表情陰冷,一言不發。季雨時猜到的,謝思安也猜到了。這是兩個觀察員的博弈。季雨時語氣沒什麽起伏,卻讓人不寒而栗:“齊隊,你可以開槍了。”所有人被季雨時的話震驚。唯獨天穹七隊的人沒有,他們的季顧問永遠能繞過重重迷霧,看透事情的本質。齊隊有些猶豫。季雨時斬釘截鐵地說:“熒光花在謝思安的身體裏。”周明軒立刻上前,猛地扒開了謝思安黑色作戰服。這具年輕的軀體不算孱弱,卻透出病態的白,一道約十公分的新鮮傷口出現在小腹,傷口被縫了線,裏麵埋藏著幼小植株。謝思安把這屬於時光的痕跡留在身體中滋養著,隻要不被發現它就能一直存活,對自己能下這樣的狠手,謝思安想要逃走的決心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謝思安一下子癱坐在地,臉色灰白:“你……怎麽知道的?”“是你告訴我的。”季雨時說,“你回來太空艙時被大胡子壓在身上掐住喉嚨,被放開喘過氣後首先拍打衣服你嫌棄他的體味。你坐在地板上和我們第一次說話,遠離大胡子的地毯,因為你也嫌棄地毯上麵的味道。中途我和宋隊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你就已經洗過澡了,每當大胡子經過,你就會屏住呼吸。奇怪的是,我們在控製室談話,當宋隊問我以後想起大胡子會先想起什麽,我回答說是他的味道時,你明明露出了讚同的表情,卻不管不顧地坐在了大胡子的沙發上,身上還搭上了他的毯子。”謝思安:“……”季雨時究竟是記憶力太好,還是比他想象的更聰明?季雨時說:“最重要的是,你在城市餓了兩天,隻吃了一個我給的素食罐頭。可是當大胡子準許你得到午餐肉罐頭時,你卻沒吃完,甚至,你隻吃了三分之一。”謝思安冷冷地笑了,是認輸,也是認命:“你就沒想過我是和你一樣,很討厭午餐肉的味道?”一旁的宋晴嵐:“……”季顧問討厭午餐肉?季雨時搖搖頭說:“因為時候你已經把植株放進身體了,你既虛弱得站不住,也吃不下東西,因為身體太疼了,對嗎?”謝思安不說話了。沉默中,齊隊沉著嗓子開口:“謝思安,我以時間見證者之名,以時間守護者之名,判你叛逃之罪。”在場的穿越者們約有五六十名。大家都來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代,語言不通的、共通的,正互相翻譯當前情景。作為恪守己任的時間見證者,他們看著謝思安的表情充滿了鄙夷。“砰”槍聲響起,謝思安隨之倒地。他的額頭出現一個血洞,雙目圓睜,眼裏再沒了神采。所有人都知道,裂縫修補後謝思安將複活回到膠囊艙,並被隊友逮捕回到天穹,屆時,他將在他的時代,再次被控告謀殺罪名。這不是謝思安的終點。暴雨乍停。幾十名穿越者同心協力,很快將最後一波熒光花收集起來,連同謝思安體內取出來的最後那株一起焚燒。萬花筒一樣的城市倒影消失了。“你們看!”有人大喊。眾人抬頭,隻見空中那絢麗的極光也隨著城市的消失而消失了。這是時間裂縫的終結嗎?熒光花最後一束火光尚未熄滅,空中忽然傳來無數嘈雜的巨響。緊接著,一艘屬於中古世紀的巨大渡輪從地底憑空出現,桅杆當場刺破了幾名穿越者的軀體。它隨著並不存在的浪潮,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超眾人駛來!!“快跑!!”各種語言與叫喊中,穿越者們出於人類求生本能,四散奔逃。季雨時下意識拉住小宋隊的手,渡輪卻刹那間憑空消失在他們眼前。懸崖峭壁隨之出現、沙漠草原又取而代之,星球、極地、火山烈獄,萬物變幻莫測。短短幾秒之間,數個世界的百年光影更迭交疊。世界混亂,時空交織,四周再無一處是路。無人再跑。穿越者們站在原地,處於時空的漩渦中央,從未有那一刻覺得自己如此渺小。季雨時看到人群中最高的那個紅胡子男人,已恢複為年輕的模樣,瘦削、幹淨,對他揮了揮手。他看見湯其緩緩睜開了眼睛,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