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眾人告別。小隊將季雨時圍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麽不管季雨時考慮得如何,以後來江城了,都由他們負責接待。離開守護者小隊,此前注射的皮下通訊器變會被代謝掉,任務外也沒有了通訊器。於是湯樂打頭,問季雨時要了手機號碼,然後眾人紛紛要求一視同仁,便都留了一波。季雨時還是第一次在手機上一次性存這麽多號碼。等他存好了,一旁等待的宋晴嵐便道:“好了,再晚季顧問趕不上車了。”從江城去寧城有專門的城際懸浮列車,時速達到五六百公裏,車程隻需要一個多小時,是江城分部給買的票。季雨時收好手機,聽到宋晴嵐說:“季顧問,我送你。”一轉頭,對方正習慣性地抱著雙臂,是個不容拒絕的姿勢。季雨時本來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點點頭:“那麻煩宋隊了。”一群人目送他們離開,揮著手。午後烈日炎炎,耳側蟬鳴聲聲。朝夕相處的,來自寧城的季雨時,終將回到自己的城市去,他不屬於這裏。季雨時沒有回頭看,他不想記得大家傷感的臉,徑自打開車門上了車。宋晴嵐也上車來,一路無言地開到了江城東站。“謝謝。”季雨時道,“那我走了。”他正要開車門,宋晴嵐忽然叫住了他:“季雨時。”季雨時白皙的手輕輕一顫,回過頭去,隻見宋晴嵐黑眸深深,正欲言又止看著他。害得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得快了起來。他啟唇:“怎麽了?”宋晴嵐拿出手機,將剛才記住的手機號撥通,特別直男地說:“他們的號你都存了,順便把我的也存一存。”第42章 季雨時上了懸浮列車,找到自己的商務座。這裏足夠寬敞,車廂裏也沒什麽人,他將裝衣物用品的隨身袋隨便扔在地板上,然後拿出了手機。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反應過來,他什麽時候也這樣不拘小節了?原來天穹七隊的習慣會傳染。手機上有一通未接電話,是宋晴嵐剛才打的。對季雨時來說,其實存不存電話號碼都無所謂,反正他隻要看過一次就記得這號碼屬於誰,對他來說,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者是數字還是人名都沒有區別。但本著一視同仁的心態,季雨時還是點開那串號碼,點擊新建聯係人。先輸入了“宋晴嵐”三個字。打字的時候,他不著邊際地注意到,嵐,指的是山裏的薄霧。而晴嵐,難道是指晴天的薄霧?三個字打完了,光標在最後一個字後麵閃爍。這個名字,或許以後沒有什麽機會能他的手機屏幕上出現,季雨時看了幾秒,忽然將它們刪除,然後打下了“宋隊”。卻如要立刻反駁他一樣的,他剛存好關掉屏幕,手機便是一個震動亮了起來。宋隊:[季顧問,你說的那位汪部長,全名叫什麽?]季雨時:[汪曉騫。]宋晴嵐沒再發信息過來。季雨時回到寧城已經是四點。出發去江城前,他將自己的車停在了寧城北站的停車場。可是等他走到記憶中的停車位前一看,那裏卻停著一輛陌生的車。黑色越野車,22寸大輪轂,全車上下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車身積了一層薄灰,看起來已經在這裏停了很久沒有挪動過。疑惑隻是很短暫在心中停留。新的記憶在季雨時腦中出現一年前換車時,他在這款車與另一款車之間猶豫,最終選了這一款。這與他原本的記憶相反,因為那次猶豫的結果,是因為這款車過於龐大所以放棄。季雨時沒有過多思慮,他成功用自己的指紋給車解了鎖,然後一路平穩地開回了家中樓下。回家後,季雨時沒顧得上去查看家裏有什麽不同,徑自去了浴室。冷水不斷從頭頂澆過,在夏日倒不至於凍得人牙關打顫。祖父悖論,諾維科夫的自洽性原則,一套一套邏輯精密的理論,季雨時腦中塞入了太多的東西,令他混亂,令他分不清楚現實與記憶的差別。哪些和以前不一樣了,哪些又還是老樣子,記憶在跟隨著改變同步生成,與從前巨細無遺的記憶混合在一起,有些超出他的負荷。洗完澡,季雨時手撐在洗手台的陶瓷盆上,渾身洇了冰涼水汽,水珠順著頭發滴落在下巴、鎖骨,然後是手背。他打開鏡櫃,從徑自後麵找到一瓶藥。出發前用藥盒裝了一部分,家裏剩下的藥不算太多了。他倒出一顆藥片在手心,喂到嘴裏,然後就這樣俯下身就著水龍頭的水將它咽了下去。除了銜尾蛇任務中最開始記憶混亂的時刻,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短時間內兩次服藥了。鏡子裏麵的自己算不上好看,甚至稱得上是狼狽。他默默地看了自己一會兒,然後轉身,找到浴巾將自己草草擦幹再過不久,季越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