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的出現,帶來了光明和熱量,也讓另一個存在順勢誕生。  世間有了光,光照不完全的地方,便被塗抹上了濃濃的漆黑,後來的生命將其稱作“黑暗”,那就是光明的背麵。  太陽早就發現了黑暗,畢竟算是一前一後出現的,隻是自黑暗誕生的那個意識,比他要晚許久覺醒。  一開始他想靠近,和黑暗做朋友。  啊,那時候可沒有“朋友”這個概念,太陽就是太寂寞了,單純地想跟類似的存在說話而已。  但不管他怎麽興奮地追逐,黑暗都會比他更快地驚恐逃離。  那孩子不肯跟他說話,好像膽子非常小,這讓太陽非常苦惱。  他們總是聚不到一起,仿佛規則就是這樣:光與暗隻能相鄰而依,永遠無法融為一體。  所幸,太陽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放棄的太陽。  反正掛在空白的光芒中央,也隻能掛著,沒事可做,他鍥而不舍地天天追著黑暗跑:“這是哪裏?怎麽什麽都沒有,隻有我們嗎?”  “你在嗎?你寂寞嗎?跟我聊聊天呀,我快要睡著了,來來來不要害怕,我們說說話吧。”  “哎,我忽然發現,我們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取個名字啊?我已經取好了,你呢,別不好意思啦,要怎麽叫你?總不能叫你小黑……唔,其實挺可愛的!小黑小黑,小黑!”  太陽的精力和他的好奇心一樣,極度旺盛,盛烈到可以把他追著跑的黑暗烤糊。  這時的他還不需要收斂本性,也不需要盡量讓自己溫柔可親,變得更像個主神一點。  他的性子非常簡單,一眼能看穿。  畢竟構成太陽的,就是時時都在釋放光芒的熾熱能量。光芒無差別放送,勢無可擋。  所以,這就導致黑暗的意識受了頗多的苦,而太陽還完全沒意識到。  他光是追著黑暗跑,就追了大約一千年。  雖然他們依舊沒能順利會師,連個邊兒都沒挨著,但收獲還是巨大。  膽小的黑暗似是怕了燦爛的太陽了,拉鋸戰終於結束,這兩個獨一無二的存在總算交換了名字。  黑暗當然不叫小黑,哪怕那時候並沒有參照物,他也覺得這個名字太傻,堅持要自己給自己取。  “埃西裏斯,嗯嗯,真好聽,比小黑好聽多啦。”  太陽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讚美起黑暗給自己取的名字,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還揪著小黑不放。  小黑……不,埃西裏斯對此沒有發表意見。  他是從黑暗的混沌中誕生的,理所應當地繼承了黑暗的特征:沉默,陰冷,邪惡,以及最重要的,非常厭惡有光的地方。  有光的地方就沒有陰影,全是黑暗的地方就不可能有光。  身為黑暗的埃裏西斯排斥太陽,非常合情合理。  隻是太陽並不以為然,他很喜歡埃西裏斯,不介意他陰沉冷漠,性格不討人喜歡。  因為這裏隻有他們。  一千年,兩千年,三千年……多少歲月過去了。  空空蕩蕩的世界,還是隻有他們兩個。  太陽說:“‘邪惡’是什麽意思,埃西裏斯想說自己很壞?完全沒有!這兒又沒什麽可以做的,就算有……有我在,你也幹不了壞事,要是想搗亂,我就追著你一陣猛烤!”  太陽說:“我覺得你挺好的,不愛說話不能叫缺點吧。嗯,埃西裏斯其實很溫柔,你知道我很怕一個人待著,即使不喜歡我,也會和我說話。”  太陽還說:“埃西裏斯,我真想見你。一直,一直一直,我們都隻能像這樣隔空說話。黑暗的深處是什麽樣子,住在那裏的你是什麽感覺,如果沒有光,會冷嗎,你會害怕嗎?對不起,我完全想象不到。”  埃西裏斯當時沒有回答他,跟往常一樣寡言少語。  太陽心頭落寞,他隻知道自己這時的心情怪怪的,卻不明白這叫“悲傷”和“失落”。  他們維持著這種模式相處。  光的最邊緣,緊靠著黑暗的最邊緣。說不盡的數千年下來,仿佛這樣就能叫做互相依靠的“陪伴”。  直到有一天。  “很冷。”黑暗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埃西裏斯拖了這麽久,才勉強地回答了太陽的問題。  黑暗裏的聲音含糊不清:“太冷了……很不舒服,很……”  雖然沒有說出口。  但太陽想,埃西裏斯應該會感到害怕。  即使是站在光芒中心裏的他,在曾經最寂寞的時候,也不自禁地畏懼過。  他想要幫助埃西裏斯,這個念頭始終在心裏留存著,尋找可以實施的機會。  運氣很好,太陽澎湃洶湧的力量,經過如此漫長歲月的積累,總算被聚攏。  他脫離本體,變成了很方便的形狀,後麵還照著這個樣子,創造了一個種族。他叫他們為“人類”。  在這個形態下,胸膛裏的時刻跳動的那顆核心,是太陽力量的濃縮體。  太陽耐心地等到埃西裏斯也攢足力量,和他一樣有了人形,便偷偷地做了一件事:  他把自己體內,後來被命名為“心髒”的東西挖了出來,想辦法把包裹在最裏麵的核心分離出來,自己留下。  剩下的核心的外衣,也就是“心髒”,則悄悄等到埃西裏斯凝成實體的刹那,仗著自己那時候更強,借機跟他換了一下。  沒錯!  太陽把自己的心髒,跟埃西裏斯的心髒互換了。  “隻是外衣而已,應該沒事吧……埃西裏斯沒發現,還好還好,他沒幹壞事,結果反而是我幹了。”  太陽頗為心虛,還因為自己挖自己心的驚人之舉受了不少苦,但他並不後悔。  包裹過自己神核的心髒外衣,雖說已經沒有太陽的本源了,但上麵還殘留著很多屬於太陽的力量。  提前做準備的那時,太陽心口嘩啦啦冒血,卻不在意地原地蹲蹲,捧著心髒吹了足足半年的風,才把上麵殘留的熱量吹到冷卻。  最後剩下的太陽之力,就隻有一小絲。  那股力量很淡,比較柔和,不會傷害到黑暗的意識,頂多剛開始還不適應的時候,會讓埃西裏斯感到有點痛……  不過很快就好了!  有了這個,就算一直待在沒有光、沒有溫度的黑暗裏,埃西裏斯也不會再感到那麽寒冷。  太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埃西裏斯,就怕自己的擅作主張被討厭。  埃西裏斯那邊也沒發現,說明他的計劃是成功的。  太陽自然開心得不得了,即使他這邊直接換上了埃裏西斯的心髒,裏麵殘留的陰冷力量毫無削弱,讓他頗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適應,實在是難受得慌。  不過也還好,忍忍,在什麽都沒有的虛空中多翻滾幾圈,不舒服的滋味就能淡掉。  太陽很高興能幫到自己的“朋友”。  因此,這是一個秘密。  埃西裏斯不知道,後麵來到他身邊的【】也不知道。  誰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除了太陽自己。  他還有想過,埃西裏斯很重要的“心”,被他悄悄換到了自己胸膛裏,這麽不地道的事做了,又不能再還回去。  那就隻能……  小心再小心,從此以後,竭盡全力保護好埃西裏斯的“心”了!  從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到決心一定要守住的誓言。  太陽他,非常想要堅持不變。  可是。  後來,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  “埃……”  “埃西……裏斯……”  深紮地麵的聖架上,渾身是血的少年嗓音喑啞,斷斷續續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他的思維還是混亂著的,眼前血紅一片。  在他身前的蜜拉又做了什麽,其他人的反應是什麽,少年都失去了去關注的意識。  心被割開的疼痛,直至此時才有了實感。  艾利無法說出原因,但他真的很難受。  “太陽”真的是他嗎?  不知道,還無法確定。  可沒能完成誓言,守護好“朋友”的心的悲痛,切切實實地來到了他身上。  “埃西裏斯……”  艾利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滴落在布滿血斑的地麵,似還濺起了一片灰塵。  他哽咽,牙齒磨過下唇,齒尖不知怎麽咬破了脆弱的嘴唇,讓本來稍微淡去一點的血腥味,又變得濃鬱。  說不出此時是痛得更多,還是難過得更多。  模糊間,有人低聲問他:“為什麽要哭?”  “我……突然很想見一個人……”  艾利仍在吧嗒掉眼淚,臉色蒼白如紙:“他對我……非常非常重要,我對不起他……我想見他……”  那人又問:“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埃西裏斯……”艾利閉上眼:“他的名字,叫埃西裏斯。”  “……”  沉默短暫地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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